神仙感遇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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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仙感遇傳
作者:杜光庭
本作品收錄於《正统道藏

卷一[编辑]

王杲[编辑]

王杲者,湘南人也。其家近王喬觀,跡古所造,殿宇台閣,功用甚奇,而歲久荒棘,漸欲隳壞。杲每疚心,而無力崇葺,唯祀像設,使耕農稍贍,必旋議修營。其家牧童於觀側牧牛,見一村夫,黃赤而短發,力壯於常人,好與之戲。或較力焉,牧童多不勝。常伺牧童來,即與之遊狎。杲或責其歸晚,因話其由。杲曰: 「若是鬼怪,身冷而輕。」童曰:「此體冷而重,少語行遲。」杲曰:「明日復去,當隨而伺之。但與其效力,吾將助汝擒之。」明日牧童復往,此人亦來,因效力,而杲共仆之,乃金人也。舁歸甚輕,至家乃重及數千斤,背上文曰:「修觀之外,以答王杲。」杲乃貨金修觀,數年而畢。王杲子孫,至今巨富也。

吉宗老[编辑]

吉宗老者,豫章道士也。巡遊名山,訪師涉學,而未有所得。大中二年戊辰,於舒州村觀遇一道士,弊衣冒風雪甚急,忽見其來,投觀中,與之對室而宿。既暝,無燈燭,雪又甚。忽見室內有光,自隙而窺之,見無燈燭而明,唯以小葫蘆中出衾被、帷幄、絪褥、器用、陳設、服玩,無所不有。宗老知其異,扣門謁之,道士不應而寢,光亦尋滅。宗老乃坐其門外,一夕守之,冀天曉之後,聊得一見。及曉,推其門,巳失所在。宗老刳心責巳,周遊天下,以訪求焉。

何道璋[编辑]

何道璋者,闃州天目山道士也。修奉精勤,遠近所敬。其香燈齋醮,所得財施,皆以崇葺觀宇,興置像設。雖荒壇壞殿,玄門古跡,必力而創之。如此者多矣。天目觀為野火所焚,屋宇略盡。躬持畚鍤五六年,而樓殿鼎新矣。天目東有峻崖,上倚枯樹,樹下往往有光。道璋將植鬆檜,伐其枯枿,崖石隨墜。中有嵌穴,得上清古經七十餘卷,丹墨文篆一如新製,而方事締構,未暇閔覽。有道士從而借之,欲潛將去,忽然風雨暝暝而失其經。既失之後,無復知其所在。

謝貞[编辑]

謝貞者,臨邛工人也。善汙墁,而用意精確。嘗煦工修泥鶴鳴觀上清宮,宮即天師在蜀時所製。貞研精盡意,墁飾用密。忽見道士引二從者觀焉,神彩異常,身長九尺,自門而入,謂貞曰:「山中難值修葺,頗愧用心。」以手畫地,作一符,令再三審記,曰:「此後有疾者,雖千里之外,符必效。勿多取錢,可資家而已。」貞記其符,行之極效,大獲金帛,而家業豐焉。

李岌[编辑]

李岌者,桂州人也。采樵,歇於大樹下,見樹枝間有一卷書。取而看之,或有識者,皆鬼神之名。讀其名字,鬼神隨應之。父母異其事,潛抄不識字,辯之於人也,然後遍能自讀。呼鬼神姓名,一一皆應,遂能役使鬼神,隱形藏影,或步行水上,或喝水逆流,變化萬端,無所不可。人或疑其幻化,欲擒之於官,乃曰:「我自法戲,不擾於人,何為怪也?」復隱居陽朔山修道,至今猶在。

葉遷韶[编辑]

葉遷韶者,信州人也。幼年采樵,避雨於大樹下,忽見雷公為柎枝所夾,奮飛不得。柎枝雷霹後卻合,遷韶為取石楔開枝間,然後得去,仍愧謝之曰:「約來日,卻至此可也。」如其言,明日復至樹下,雷公亦來,以墨篆一卷與之曰:「此行之可以致雷雨,祛疾苦,立功救人也。我兄弟五人,要雷聲,喚「雷大」、 「雷二」,必即相應。然雷五性剛躁,無危急之事,不可喚之。」自是行符致雨,咸有殊效。嘗於吉州市中醉,太守擒而責之,欲加淩辱。遷韶於階下大呼「雷五」 一聲,時中旱,日光猛熾,便震霹靂一聲,人皆顛沛。太守下階禮接之,請為致雨。信宿大霪,雨澤遂足。因為遠近所傳。遊滑州時,方久雨,黃河泛,官吏被水,為勞忘其寢。遷韶以鐵紥長二尺,作一符,立於河岸之上。水湧溢,堆阜之形,而沿河流下,不敢出其符外。人見墊溺,於今傳之。人有疾請符,不擇筆墨,書而授之,皆得其效。多在江浙間周遊,好啗葷腥,不修道行。後不知所之。

牟羽賓[编辑]

牟羽賓者,成都洛帶人也。家貧,煦力於市。一旦,有少年道士立於路中,見而問之曰:「我有衣擔,要求一人力送之入成都,可乎!」羽賓許之,遂行至大東市北街。日方辰巳間,道流謂之曰:「日既未午,此不能住,徑往山中矣。」又隨其行,稍晚,已到青城山門,自神廟入竹林中,有小屋十許間。道流自開鎖鑰入內,房宇清潔,而別無人居。令其廟中取火,道流於籬落間采掇野菜,烹而與吃,乃曰:「不欲留宿此,欲遣去,又無錢。有一冊子與之。」開其數頁,見有文字云:「此方可以變髭發。依方合之,可終身衣食,必有所遇。」既而出山,及施婆店,乃夜計其道途,自早及暮二百餘里。羽賓依方製藥,行之甚效。相國燕公在蜀,召見之,乃與冠帔,改名羽賓。其冊子內止於一首方,無復他字,其方亦無傳得者。

於滿川[编辑]

於滿川者,是成都樂官也。其所居鄰裏闕水,有一老叟常擔水以供數家久矣。忽三月三日,滿川於學射山至真觀看蠶市,見賣水老人,與之語,云:「居在側近。」相引蠶市看訖,即邀滿川過其家。入榿竹徑,曆渠塹,可十里許,即見門宇殿閣,人物喧闐,有像設圖繪,若宮觀焉。引至大廚中,人亦甚眾,失老叟所在。問人,乃葛貴化廚中矣,雲來日蠶市,方營設大齋。頃刻之間,已十日矣。齎水老叟自此亦不復來。

侯天師[编辑]

侯天師者,九隴木頭市人也。因蠶市,於葛貴化誤損一客,道流衣擔,驚懼異常。道流殊不為怪,乃授一道符云:「依此書之,可理眾疾,以資終身衣食也。」依而行之,至今彌效。初時雲「天師符」也,今人號之為「侯天師」焉。

韓氏女[编辑]

韓氏女者,雒縣真多化人也。劉辟據成都府,天軍西討,兵士將及於真多市,士庶奔進,竄於草莽中。女十五六歲,其家力足,亦未慣徒步遠涉,乃投真多觀中。於殿東大廚內,有童子引入其門,見年少女官數人,窗下奕棋。既令引見,老大女官一人謂之曰:「不慣驚恐,但安心看棋。」如是良久,與之飯饌,訖,曰:「恐其家憂之,可令歸去也。」復令童子引至其家,已三日矣。韓氏乃大修觀字,崇嚴像設,以報其恩焉。

王睿[编辑]

進士王睿,漁經獵史之士也。孜孜矻矻,窮古人之所未窮,得先儒之所未得。著《炙轂子》三十卷,六經得失、史冊差謬,未有不針其膏而藥肓矣。所著有《二鍾》之篇,《擇喻》之說,則古人高識酒鑒之士有所不違焉。嗜酒自娛,不拘於俗,酣暢之外,必切磋義府,研核詞樞,亦猶劉闌之詬誚古人矣。然其咀吸風露,呼嚼嵐霞,因亦成疹,積年苦冷而莫能愈。遊宴中道,逢櫻杖棕笠者,鶴貌高古,異諸其儕,名曰希道,笑謂之曰:「少年有三感之累耶?何若瘠若斯?」辭以不然,道曰:「疾可愈也。餘雖釋俉,有爐鼎之功,何疾之不除也。」睿委質以師之,齋於漳水之濱。三日而授其訣曰:「木津天魂,金液地魄。坎離運行寬無成,金木有數秦晉合。宜近效六旬,遠期三載爾。」歌曰:「魄微入魂牝牡結,陽呴陰滋神鬼滅。千歌萬讚皆未決,古往今來日月。」受而製焉,餌之周星,疹且瘳。乃隱晦自處,佯狂混時。年八十矣,殕於彭山道中,識者瘞之。無幾,又在成都市。常寓止樂溫縣,時摯獸結尾,為害尤甚,睿醉宿草莽,露身林間,無所憚焉。斯以蟬蛻得道之流也。

王從玘[编辑]

王從玘者,宦官也。蜀王初節制邛蜀,黎雅為永平軍,從玘為監軍判官。自是收克成都,罷鎮為郡。從玘棲寓蜀中十餘年,食貧好善,不常厥居。於邛市,有老叟睨而視之曰:「將有大厄,賓於死所。」探懷袖中小瓢,以丹砂十四粒與之,曰:「餌此,旬日而髯生,勿為怪也,可以免難矣。」服之,三五日,髯果生焉。月餘,詔誅宦官,從玘亦在其數。人或勸其遁去,答曰:「君父之命,豈可逃乎?」俯首赴縶。太守哀而上請蜀王,特乞宥之。視其狀貌,無復宦官矣。

崔玄亮[编辑]

崔玄亮,滎陽人也。奕世好道,勤於香火,常諷《黃庭》、《道德經》。寶曆中,授湖州刺史。修黃籙齋於紫極宮,有鶴三百六十五隻,集降壇上。內一隻立於虛皇台頂,周身皎白,朱頂而已。紫氣彌亙壇所,自辰及酉方散。杭州刺史白居易為讚曰:「有鳥有鳥,從西北來。丹頂火綴,白翎雪開。遼水一去,緱山不回。噫吳興郡,孰為來哉。寶曆之初,三元四齋。當白晝下,與紫雲偕。三百六十,拂壇徘徊。上昭玄貺,下屬仙才。誰其居之,太守姓崔。」玄亮自是通感,彌加精誠。一旦,於靜室誦《黃庭》,異香盈室,無疾而死。葬時,棺輕若空衣耳。玄亮子金陵幕拂衣而去,居茅山,唯琴酒自適,亦解形去世。傳言湖州刺史常誦《黃庭經》、《度人經》,執手爐於靜室諷經,奄然化去。歸葬滎陽,坐龕中但有手爐、法衣也。

錢道士[编辑]

錢道士者,杭州臨安人也。初為末校,事太守令狐纁,從至京師。時朝廷命金吾將軍韓重持節入雲南,進士袁循為介,錢生同隨循入雲南,袁好尚焚修之道,到成都,遇玉局觀,修黃籙道場。袁宿觀法事,錢得隨之。禁壇既畢,忽有道士,杖劍,執水碗,紫衣巍冠,身長七八尺,繞壇之外,周行廊廡之下,至錢生前,以碗中水令錢生飲之。水極甘美,錢飲數呷,道士乃去。錢自此不食,日以光悅。袁深異之,為製冠褐,今其入道。乾符間,猶來往京師,後不知所之。

令狐絢[编辑]

令狐絢者,餘杭太守纁之子也。雅尚玄微,不務名宦,於開化私院自創靜室,三日五日即一度開室,焚香終日乃出。時有神仙降之,奇煙異香,每見聞於庭宇。因言入靜之時,有青童引入,至天中高山之上,朝謁老君,見冊命張天師為玄中大法師,以代尹真人之任。初尹與三天論功於太上之前,太上曰:「群胡擾於中原,蠶食華夏,不能戢之,尹真人之過也。再立二十四化,分別人鬼,澤及生靈,道陵之功也。此二者各宜登台,宜思取驗,於大道可。」即敕尹真人登一蓮花寶台,端寂而坐。頃之,方景昏曀。又命道陵亦登此台,既坐良久,則奇彩異光,種種變化,人天交暢矣。自是,以道陵代尹為玄中法師焉。乙未年,聞令狐之說。丁酉年,於西川濛陽見張道士云:「天師降授道法,遠近敬而事之。」因聆其天師降教之事,雲天師進位,近為玄中法師,與令狐所說符契,論功登台之事,一無異者焉。玄功杳冥,未可詳驗,聊以紀其異也。

李筌[编辑]

李筌,號達觀子,居少室山,好神仙之道,常曆名山,博采方術。至嵩山虎口岩,得《黃帝陰符》本,絹素書,朱漆軸,緘以玉匣,題云:「太魏真君一年七月七日,上清道士寇謙之,藏諸名山,用傳同好。」其本糜爛,筌抄讀數千遍,竟不曉其義理。因入秦,至驪山下,逢一老母,{髟巫}髻當頂,餘發半垂,弊衣扶杖,神狀甚異。路傍見遺火燒樹,因自言曰:「火生於木,禍發必克。」筌驚而問之曰:「此《黃帝陰符》文,母何得而言之?」母曰:「吾受此符,巳三元六周甲子矣。少年從何而得之?」筌稽首再拜,具告所得。母曰:「少年顴骨貫於生門,命輪齊於日角,血腦未減,心影不偏,賢而好法,神勇而樂智,真是吾弟子也。然四十五當有大厄。」因出丹書符一通,貫於杖端,令筌跪而吞之,曰:「天地相保。」於是坐於石上,與筌說《陰符》之義曰:「此符凡三百言,一百言演道,一百言演法,一百言演術。上有神仙抱一之道,中有富國安民之法,下有強兵戰勝之術,皆內出心機,外合人事。觀其精微,《黃庭》《八景》不足以為玄;察其至要,經傳子史不足以為文;任其巧智,孫吳韓白不足以為奇。非有道之士,不可使聞之。故至人用之得其道,君子用之得其術,常人用之得其殃,識分不同也。如傳同好,必清齋而授之,有本者為師,無本者為弟子也,不得以富貴為重,貧賤為輕。違者奪紀二十。本命日誦七遍,益心機,加年壽。每年七月七日寫一本,藏於名山石岩中,得加算。」久之,母曰:「日巳晡矣,吾有麥飯,相與為食。」袖中出一瓠,令筌穀中取水。水既滿矣,瓠忽重百餘斤,力不能制,而沉泉。及還,已失母所在,但留麥飯數升而已。筌食之,自此絕粒。開元中,為江陵節度副使、御史中丞。筌有將略,作《太白陰經》十卷;有相乘,著《中台志》十卷。時為李林甫所排,位不大顯,竟入名山訪道,後不知其所之也。

鄧老[编辑]

鄧老者,家於遂州長江距通泉界,有莊數十畝,古觀在其田中。連值干戈,人戶凋散,生計虛聲,膏腴榛荒,而疾厄不已。一旦行於觀內,見經藉委散,因搶拾。收卷際,忽有老人立而與語曰:「此是老君《枕中經》,若勤持誦,可以致福,災所不侵。」鄧乃敬聽,取老人所指小經一卷,收拾既畢,已失老人所在。此後盡夜持《枕中經》,約數千遍,一二年間,家給力足,當兵戈之際,亦無所驚懼。成都康恭者,常過其家而得之,以精諷念。時郪城重圍,死者眾矣,康舉家十餘口,素無儲蓄,而骨肉安全,果免其難焉。至今,康之長幼常持此經矣。

楊初[编辑]

楊初者,成都人也。家贍,居東市金銀行,事親以孝行,為親友所稱。因遊葛仙觀,得羅公遠真人真容,晨夕以香燈供養。數年,蜀王收成都,重闈於城中,公私力困,其家亦以罄竭。納贍軍錢七百千,鬻產以充,才及其半,旦夕為官中追迫,而恐老母為憂,不敢令其母知。忽有一村夫與之語:「官錢甚急,何以支吾?」初話其憂迫狀。此人令初求生鐵,備炭火。是夕來宿其家,於爐中實鐵及炭,以鍛之。相與飲酒至晚,留藥與之曰:「此金半以備官錢,半以資家產。我青城羅真人也。」約會於青城山,服此藥,即當山中相見。如是乃去。視其鐵,化為金矣。初償納贍軍錢之外,日充甘旨,一旦吞其藥,徑往青城。時還其家,亦得藥與母。母已年老,發鬢黑。半年圍解。

劉彥廣[编辑]

劉彥廣者,金陵磵壁倉人也。嘗為浙西衛職,事節度使唐若山。若山好道,與其弟若水皆遇神仙,授以道要。開元中,明皇寵異之,杖節鎮浙西。逾年而棄位泛海,遺表於船舫內。監軍使以事上聞,詔若水於江嶺仙山訪之,不知所適。彥廣十年後奉使楊州,於魚行遇若山,擔魚貨之。若山召彥廣至其家,門巷陋隘,篙徑荒梗,露草沾漬,才通人行。入門漸平,布磚花卉,台榭繁華之飾,迨非世有。命坐設食,聞其尚負官錢,家內窮罄,憫之形於容色。既而令於所止店中備生鐵及炭。是夕,唐詣其店,置炭鐵烈火而去,謂之曰:「汝後世子孫合於仙山遇道,不宜復居小職,但貞隱丘園可也。此金三分之一以支官中債,其二豐產資家。勿食珍羞,以增爾祿,勿衣綺繡,以增爾福。陰功及物,力濟人之急,道所重也。《度人》上品、《五千文》妙經,勤而行之焉。」彥廣得金,如其償官債,營家業於磵壁也。世壽八九十。其孫鬆,後年入道天台焉。

豐尊師[编辑]

豐尊師者,不知何許人也。初為行者,至處州鬆陽縣卯酉山葉天師舊宅觀中,居累月,乃白其師,求度為道士,願於卯酉山居住。許之。師去而獨居山中,貨衣裝,市茅木,結舍,既成,野火焚之。復曆告鄉里,乞竹木,依前葺舍。既成,又焚之。乃棲止岩下數月,頻有異物試難而退誌。天師降焉,與其白丹,如豌豆大,謂曰:「今歲大疫,可將此丹救人,一丸可止一家之疾。」由是以丹一斗救疾,保全者極多。眾率財帛、瓦木、功煦,為於山頂創殿宇、鍾樓、齋壇、廊廡,一年而所製畢備。衢州陳儒僕射有疾,召而攻之,不往。所施極厚,亦乃不受。陳果不起。其弟主郡,廣助金帛,以修功德焉。因中元,請眾道流二十餘人,修黃籙道場十五夜。明月如晝,天無織雲,忽涼風暴至,雷聲一震,壇中法事次,失豐所在,異香滿山。人皆驚異。逡巡豐至,曰:「適天師與三天張天師並降,賜我神劍,令且於山中修道,績有旨命,即出人間,用此劍扶持社稷。」視功德前,果有劍長三尺餘,有紙一幅,長四五尺,廣三尺,與人間稍同,但長闊頓異,非工所製作。刺史盧司空聞神劍之事,於大廳開黃籙壇,請豐及道眾,以彩輿盛劍,迎請入州。去州門三二百步,劍飛躍如電,徑入壇心。歎玩殊久,欲送節度使奏聞。豐曰:「天師雲,佐國之時,自當有太上之命。今非其時,不可遽出。」盧然其言,至今在卯酉山爾。昔葉天師嘗謂人曰:「百六十年後,有術過我者,當居此山。」今豐果符其言矣。

宋文才[编辑]

宋文才者,眉州彭山縣人也。文才初與鄉里數人遊峨眉山,已及絕頂,偶遺其所齎巾履,步求之。去伴稍遠,見一老人,引之徐行,皆廣陌平原,奇花珍木。數百步,乃到宮闕,玉砌瓊堂,雲樓霞閣,非人世所睹。老人引登珠蕊台,顧望群峰,棋列於地,有道士奕棋,青童采藥,清渠瀨石,靈鶴翔空。文才驚馳,問老人曰:「此為何處也?」答曰:「名山小洞,有三十六天。此峨眉洞天,真仙所居,第二十三天也。」揖坐之際,有人連呼文才之名。老人曰:「同侶相求,不可久住,他年復來可也。」命侍童引至門外,與同侶相見,回顧,失仙宮所在。同侶曰:「相失已半月矣,每日來求,今日乃得相見爾。」文才具述所遇之異焉。

劉景[编辑]

彭城劉景,因遊金華山,尋真訪道,行及山半,覺景物異常,山川秀茂,見崇門高閣,勢出雲表。入門,左右池沼澄澈,嘉樹垂條,棋布行列,披蔓柔弱,其實如梨,馨香觸鼻。景顧望無人,因掇擷其實於懷袖中,未暇啖食。俄有猧子數個,馳出吠之,競欲搏噬。景乃蒼惶支吾,四顧無瓦石可投,探懷中所摘之果以擲之,果盡而犬亦去也。回顧前之宮宇,但林穀搸莽而已。晨僧休與劉友善,嘗話其事跡者也。


卷二[编辑]

蓬球[编辑]

蓬球,字伯堅,北海人也。晉太始中,入貝丘西玉女山中伐木,忽覺異香。球迎風尋之,此山廓然自開,宮殿盤鬱,樓台博廠。球入門窺之,見五株玉樹。復稍前,有四仙女彈棋於堂上,見球俱驚起,謂曰:「蓬君何故得來?」球曰:「尋香而至。」言訖,復彈棋如初。有一小者登樓彈琴,戲曰:「元暉何謂獨升樓。」球於樹一立,饑,以舌舐葉上垂露。俄有一女乘鶴而至,曰:「玉華,汝等何故有此俗人?王母即令王方平按行諸仙室,可令速去。」球懼出門,回顧,忽然不見。及還家,已是建平中矣。舊居閭舍,皆為墟墓。因復周遊名山,訪道不返。

王可交[编辑]

王可交者,蘇州昆山人也。本農畝之夫,素不知道。年數歲,眼有五色光起,夜則愈甚,冥室之中可以鑒物。或人謂其所親曰:「此疾也,光盡即喪其目矣。」父母愚,召庸醫以炙之,光乃絕矣。咸通十年十一月,可交自市還家,於河上見大舫一艘,給以金彩,飾以珠翠,張樂而遊。可交立而視之。舫艤於岸,中有一青童,引之登舫。見十餘人,峨冠羽服,衣文斑駁,雲霞山水之狀,各執樂器。一人唱言曰:「王三叔欲與汝相見,亦不知何許人也。」傍一人言曰:「好仙骨,為火所損,未可與酒。但不食十年,方可得道耳。」以栗子一枚,與之令食。可交食一半,留一半在手中。遂奏樂飲酒,童子復引之上岸,忽如夢中。足才及地,已墮於天台山瀑布岩下,頃刻之間,水陸千里。台州刺史袁從疑其詐妄,移牒驗其鄉里,自失可之日,洎到天台之時,已二十日矣。可交自此不食,顏狀鮮瑩。袁公以羽褐授之,使居紫極宮。越州廉察御史大夫王諷奏曰:「始以神遊,天上之簫韶一曲;俄如夢覺,人間之甲子三旬。雖云十載為期,終恐一朝飛去。」詔曰:「神仙之跡,具載縑緗,靈異可稱,忽詳聰鑒,定非凡骨,況在名山,今古不殊,蓬瀛何遠。委本道切加安恤,遂其棲隱。」於是任其遊息,數年,猶在江表間。

陳簡[编辑]

陳簡者,婺州金華縣小吏也。且入縣,未啟關,躊躇以候。忽逢道流,其行甚急,睨簡。不覺隨之,行三五里,所及一宮觀,殿宇森竦,旁倚大山。引之一冥室內,有几案筆墨之屬,以黃素書一卷,紙十餘幅,授之曰:「以汝有書性,為我書之。」發礻票視之,皆古篆文。簡素不識篆字,亦未嘗攻學,心甚難之。道流已去,無推讓之所。試按本書之,甚易,半日已畢。道流以一杯湯與之曰:「此金華神液,不可妄得,飲之者壽無限窮。」味甚甘美,因勞謝而遣之曰:「世難,即復來此金華洞天也。」出門恍如夢覺,已三日矣。還家習篆書,遒勁異常,而不復飲食。太守鮮梓,方將受篆,頗異其事,以為神仙嘉應,判縣狀曰:「方傳秘篆,有此嘉祥,既彰悟道之階,允葉登真之兆。」尋復入金華山去,亦時還郡中。

邵圖[编辑]

邵圖者,餘姚人也。以孝廉擢第,任江東糺曹,連假宰邑。晚歲悟道,受符籙,備簪褐於天台謝君,方易名曰正圖。奉師之道,逾於其親。居四明山下葉天師舊址。其弟德溫深於儒學,而未達玄理。圖與四明晉紹山丈友善,以兄弟事晉,十餘年未嘗往來,忽一旦理策,登山訪晉焉。於中道遇三道流,攜筐掇蔬,偶遇,道者謂圖曰:「山側將有干戈,江湖亂離,五穀翔貴,不可居矣。子既棲心於道,當可速遊以避地。」圖視其筐中皆芝菌藥苗輩,亦不敢為請。言罷登山,同行者訝其後至,乃徐話所遇。山之峭嶮,號大蘭羊額,才通鳥徑,攀緣一道,以絕他路。圖與三人相值,同行皆無見者。是夕,宿晉之廬長。遲明,圖復還所居,與善友者高譚通夕。昧爽間,圖衣紙道衣,秉簡長跪而化。所蓄書冊、衣物,一一條疏,封於其前。發緘視之,則頒遺舊親交友,靡不周悉。弟拘於儒禮,哭之慟,良久復蘇,語曰:「吾得道耳,非死也,何哀慟如此為?」言訖奄然復化。是歲漸有兵戈,自此中原多壘,遠近饑饉,率如其言矣。圖秉版跪化,弟雲坐化非儒家之事,伸其足而瘞之。書之者痛其拘於俗,而不達於道也。

吳磻[编辑]

吳磻者,別業在湖州卞山下,其側有堆阜,高三四丈,圍數步,巨石欹斜以蓋其頂。磻偶率人力,以長繩挽之,石忽傾側。其下有石穴,深而甚明。使一人夫縋縆而下,見穴中甕十餘,行列兩壁下,滿中有水,如血色。又有諸小器皿,若銅非銅,若金非金,皆有光耀,其鎪鏤精巧,若非人工。洞穴漸深,驚懼而出,取器之最小者,欲示於外。及出,穴亦失所在,乃以石覆之。其後有人於側近林中得一銅甕,可受六七斗,亦滿中赤水,傾棄溪中,數日溪水皆赤。又有老母拾得文石,光彩可玩,偶墜火中,則異香之氣聞於遠近。知其非常,因收而寶之,每投火中,異香亦如舊,尋竟亡去。時有里人得識云:「卞山下有無價香、長生藥。」即老母文石之香、吳磻十甕之水,符其讖矣。

王生[编辑]

王生者,嘗遊湖州烏程,過金子山下,遇石門大開,遂由其中。居第櫛比,閭井棋布,名花異木,迨非人世。其居人皆霞冠羽衣,風貌高古,若神仙焉。王生周覽勝異,頗有寓居之思,賦詩而出。復往尋之金子山前,但見巨石峭崔,無復仙境矣。

金庭客[编辑]

金庭客,咸通中,自剡溪金庭路,由林嶺間,將抵明州。行二三十里,匆匆迷失舊路。忽忽而行,日已將暮,莫知棲息之所。因遇一道士,荷鋤明津焉。道士曰:「此去人家稍遠,無寓宿之所,不嫌弊陋,宿於吾廬可也。」引及其家,則林徑幽邃,山谷衝寂。既憩廡下,久之,烹野蔬藥苗食之。頃有扣其門者,童子報云:「隱雲觀請來日齋。」洎曉,道士去,約童子曰:「善祗奉客。」客因問隱雲觀置來幾年,去此觀近遠,答曰:「自古有此觀,去此五百里,常隱雲中,世人不見,故以為名。客驚曰:「五百里甚遠,尊師何時當還?」答曰:「尊師往來,亦頃刻耳。」俄而道士復歸,欲留客久住。客方有鄉關之念,懇辭而出,乃遣童子示其舊路。行三二里,失向來所在。及問歲月,已三四年矣。尋即復往,再訪蹤,無追其處所矣。

費玄真[编辑]

費玄真者,成都雙流縣興唐觀道士也。大中末,有道士自稱吳子,來止觀中,淹留歲餘。養氣絕粒,時亦飲酒。其為誌也,泛然自適,無所營為。忽謂玄真曰:「吾欲為師寫真,可乎?」玄真笑曰:「夫欲寫真,先須自寫。」吳子如其言,引鏡濡毫,自寫其貌,下筆惟肖,頃刻而畢。復自為讚,兼詩二章,留遺玄真。為讚及詩,未嘗抒思。讚曰:「不材吳子,知命任真。誌尚玄素,心樂清貧。涉曆群山,翛然一身。學未明道,形惟保神。山水為家,形影為鄰。布裘草帶,鹿冠紗巾。餌鬆飲泉,經蜀過秦。大道杳冥,吾師何人。矚思下土,思彼上賓。曠然無已,罔象惟親。」詩曰:「終日草堂間,清風常往還。耳無塵事擾,心有玩雲閑。對酒惟思月,餐鬆不厭山。時時吟《內景》,自合駐童顏。」又曰:「此生物當生涯,白石青松便是家。對月臥雲如野鹿,時時買酒醉煙霞。」又云:「寂爾孤遊,翛然獨立。飲木蘭之墜露,衣鳥獸之落毛。不求利於人間,絕賣名於天下。此山居之道士也。」題罷,報衣理榮而去,莫知所在焉。

白椿夫[编辑]

白椿夫,字永年,湖南衡嶽人也。少有高趣,習神仙之道。三元八節,以詣嶽中諸觀,助焚修朝謁之禮,問玄經參真之義,頗為高尚所歎異。至於負薪汲水,勤苦尋師,不以為替。因得丹書,飛步檄邪之術。修之二十年,由是濟俗救民,懲妖祛疾,賴其力者眾矣。巢寇犯闕,大駕西巡,海內干戈,紀綱淩紊。酋豪獷暴者,所在自樹置,不遵法度。師必約正道以戒之,從教者多矣。時境內有豪帥,亡其姓名,嘗為其子娶婦。吉日之前一晨,忽有一少年,騎從十餘輩,不知所從來,徑造其廳事,箕踞詬之曰:「我先欲娉某氏女,汝何為奪之?」眾雖驚駭,莫敢酬對。因使其徒取纁絳、羔雁、青錢、束帛,備物之數以還之,而欲迫其女。眾疑其鬼物也,豪帥無以拒之,選迅足者走百餘里,召師詰明。師將至,年少初無懼色,良久自謂曰: 「白尊師果來矣。」乃泫然流涕,跳躍上屋,號呼數聲而滅。所致之物皆在,師散之,以遺貧病者。師顯以逆順之理,諭豪帥。豪帥知非,乃散釋堡聚,祛解兵衛,復為編民。廉使州將嘉其事,湘衡間賢不肖者,皆美師之德,仰師之教焉。一日有樵人扣戶曰:「西峰岩中有仙人會話,師可造之。」師疑其山木之妖也,熟睨其目晴,以辨邪正。方攝衣將行,樵者曰:「師功行已著,係藉仙簡,何邪之敢幹?然毫厘之差,勿為恨也。」言畢,由他徑去。師策杖尋之,至即暝矣,但見崖壁有光。因熟視之,有詩焉,翰墨猶濕。其詞曰:「清秋無所事,來霧出遙天。憑仗樵人語,相期白永年。」讀訖即空壁無字,光亦止矣。

李顏[编辑]

黔南節度李顏在鎮之日,管內有安居山,巨崖臨水,高數百尺,上有靈洞,鄉里不知其名,常有神仙居之。欲瞻禮者,乘舟其下,扣舷久之,即有雲氣異香之應。鄉人上陳,李公命道士泛巨舟,備齋醮虔潔。有真仙數十人,累累而集於崖頂,以觀聽法事者,三四日尚見。至今,若祈請者,往往見之也。

李班[编辑]

李班者,符秦時人,頗好道術,常於衛國縣西南,遊川穴山。其山冬夏常出水,望之如練,時有瓜葉流出。班入穴尋之,可行三百餘步,廓然有明,中有宮宇床榻,經書几案。有二人,鬢髮皓白,對坐床上。班前拜之,顧曰:「卿可還,無宜久駐。」遂辭出。至穴口,有瓜數枚,欲取食之,已化為石。尋故道還家,家人云,班去來已四十年矣。

裴沉從伯[编辑]

裴沉仕為同州司馬,雲其再從伯自洛往鄭州,日晚,道左聞人呻吟。下馬披蒿萊尋之,見一病鶴,垂翼俯味,翅上瘡壞無毛。異其有聲,惻然哀之。忽有白衣老人曳杖而至,謂曰:「郎君年少,豈解哀此鶴耶?若得人血一塗,必能飛矣。」裴頗知道,性甚高逸,遽曰:「某請刺此臂,血不難。」老人曰:「君此誌甚佳,然須三世人。」〔此處似有脫漏〕是唐已數百歲,隱之謁焉,留宿。及夜,當呼其女曰:「可將下弦月子來。」其女帖月於壁上,如片紙耳。唐起祝之曰:「今夕有客,可賜光明。」言訖,一室之內朗然若張燭矣。見《壺史》。

廬山人[编辑]

盧山人,寶曆中往往於白波南草市販燒撲石灰,人見之累年,多有奇跡。賈人趙元卿好事,將隨之遊,乃頻市其所貸,設瓜茗,訪其利息之術。盧亦覺其意,謂曰:「觀子之意,不在所市,何所為耶?」趙曰:「竊知長者埋形隱德,洞過著龜,願乞一言耳。」盧笑曰:「今日且驗,主人午時有非常之禍,當有人非意相干。須戒妻子勿輕應對,閉門臨水避之,隻可費三貫四百錢耳,無大害也。不然,禍甚,君可徑為我語之。」趙時在張家停具,以此語告張。張素知盧神異,乃閉門伺之。欲午,果匠餅者負囊而至,如盧所言之狀,叩門求糴。怒其不應,足其門詬之,觀者甚眾。張與其妻子出後門避之。及午,其人乃去。行數步,忽蹶倒而死。良久,其人妻至,號呼見官。官不能平,眾人具言張閉戶回避之狀。官曰:「張固無罪,但今為備瘞埋之具。」其人妻亦喜,因為具之,正當三千四百文爾。由是人爭趨之如市,盧不耐之,竟亦遁去。嘗謂趙曰:「世間刺客隱形者不少,遁者得隱形者亦不少。遁者二十年可易形名,又二十年名列地仙。」所言率多奇怪。趙雲,盧生狀貌老少不常,亦不見其飲食。又嘗於復州市與數人行,遇六七人,盛服帶酒。盧叱之曰:「汝輩所為,不悛性命。」無幾,六七人羅拜塵中曰:「不敢,不敢。」同行者訝之,盧曰:「此盡是劫江賊也。」其異如此,蓋得道隱仙之流也。

權同休友人[编辑]

權同休,元和中舉進士。先遊海湖間,遇病,貧窘。有村夫,傭雇已一年矣。秀才疾中思甘豆湯,令其市甘草。雇者但具湯火,竟不為市。疑其怠惰,而未暇詰之。忽見折小樹枝盈握,搓之近火,已成甘草;又取粗沙,挼之為豆湯,誠與真無異。秀才大異之,疾稍愈,謂雇者曰:「餘貧疾多時,既愈,將他適。欲市少酒肉,會村中父老,丐少路糧,無以辦之。」雇者遂乃斫一枯桑樹,成數筐紥,聚於盤上,以水灑之,悉成牛肉,汲水數瓶為酒,會村中父老,皆至醉飽,獲束縑三十緡。秀才方慚謝雇者曰:「某驕遇道者,過亦甚矣。今請為仆役,以師事焉。」雇者曰:「餘少有失,謫為傭賤,合役於秀才,自有限日。勿請變常,庶卒某事。」秀才雖諾之,每所呼指,常蹙蹙不安。雇者乃辭去,因為說修短窮達之數,且言萬物不可化者,唯淤泥中朱筋及發頹,藥力不能化。因去,不知所之。


卷三[编辑]

御史姚生[编辑]

御史姚生,失其名。鄭州刺史鄭權敘云:姚罷官,居於蒲之左邑,有子一人。外甥二人,各一姓,年皆及壯,而頑駑不肖。姚之子稍長於二甥。姚怪其不學,日以誨責,而怠遊不悛。遂於條山之陽,結茅以居之,兼絕外事,得專藝學。林壑重深,器塵不到。將遣之日,姚戒之曰:「每時季,試汝之所能。學有不進,必擾撻及汝。汝各宜勉焉。」及到山中,二子曾不開卷,而但撲斬塗塈為務。居數月,其長謂二人曰:「試期至矣,汝曹都不省書,吾為汝懼。」二子曾不介意。其長學讀甚勤,忽一夕半夜,臨燭憑幾,披書之際,覺所衣裘後裾為物所牽,襟領漸下。亦不知異,徐引而襲焉。俄頃,復爾,如是數四,遂回視之,見一小犭屯藉裘而伏,色甚潔白,光潤如玉。因以壓書界方擊之,犭屯聲駭而走。遽呼二子,秉燭索子堂中。牖戶甚密,周視無隙,而莫知犭屯所往。明日,有蒼頭騎扣門,搢策而入,謂三人曰:「夫人問訊,昨夜嬰兒無知,誤入君衣裾,殊以為慚。然君擊之過傷,今則平矣,君勿為慮。」三人俱遜詞謝之,相視莫側其故,少頃,向來騎僮復至,兼抱持所傷之兒,並乳褓數人,衣襦皆綺紈,製造精麗,非尋常所見。復傳夫人語云:「小兒無恙,故以相示。」逼而觀之,自眉至鼻端,如丹鏤焉,則界方所擊之跡也。三子愈恐,使者及乳褓皆甘言慰安之,又云:「少頃夫人自來。」言訖而去。三子悉欲潛去避之,惶惑未決,有蒼頭及紫衣宮監數十人,奔波而至。前施屏幄,絪席炳煥,香氣殊異。旋見一油襞車,青牛丹轂,其疾如風,寶馬數百,前後導從。及門下車,則夫人也。三人趨出再拜,夫人微笑曰:「不意小兒至此,君昨所傷亦不至甚,恐為君憂,故來相慰耳。」夫人年可三十許,風姿閑整,俯仰如神,亦不知何人也。問三子曰:「有家室未?」三子皆以未對。夫人曰:「吾有三女,殊姿淑德,可以配三君子。」三子拜謝。夫人因留不去,為三子各創一院。指顧之間,畫堂延閣造雲而具,翌日,有輜軿至焉,賓從璘麗,逾於戚裏,車服炫晃,流光照地,香滿山谷。三女自車而下,皆年十七八。夫人引三女升堂,又延三子就座。酒肴珍備,果實豐衍,非常世所有,多未之識。三子殊不自意,夫人指三女曰:「各以配君子。」避席拜謝。復有送女數十人,若神仙焉。是夕合巹,夫人謂三子曰:「人之所重者生也,所欲者貴也,但百日不泄於人,令君長生度世,位極人臣。」三子復謝,但以愚昧扞格為憂。夫人曰:「君勿憂。」夫人乃敕地上主者,令召孔宣父。須臾,宣父具冠劍而至。夫人端立,微勞問之,謂曰:「吾三婿欲學,君其導之。」宣父及命三子,指六籍篇目以示之,莫不了然解悟,大義悉通,咸若素習。既而宣父謝去。夫人又命周尚父,示以玄女兵符、玉璜秘訣,三子又得之無遺。復坐舉言,則皆文此處似有漏脫樂公主遣上璽書,言:「勉之國命,暫屈高標。」至京,親貴候謁,寒溫之外,不交一言。授太子賓客,封國公。及還山,敕翰林學士,賦詩送之。

荊州韶石[编辑]

荊州利水間有二石,若門,名曰韶石。晉永和中,有二飛仙,衣冠若雪,各憩一石之上,旬日方去。居人咸共見之也。

曹橋潘尋師[编辑]

杭州曹橋福業觀,有潘尊師者,其家贍足,虛襟大度,延接賓客,功行濟人。一旦,有少年容狀疏俊,異於常人,詣觀告潘曰:「某遠聆尊師德義,拯人急難。甚欲求托師院後竹徑中茅齋內,寄止兩月,以避厄難,可乎?或垂見許,勿以負累為憂,勿以食饌為慮,隻請酒二斗,可支六十日矣。」潘雖不測其來,聞欲逃難,欣然許之。少年遂匿於茅齋中,亦無人追訪之,亦不飲不食。六十日既滿,再拜致謝焉,從容問潘曰:「尊師曾佩授符籙乎?」潘云:「所受已及洞玄中盟矣,但未敢參進上法耳。」少年曰:「師之所受,品位已高。然某曾受正一九州社令籙一階,以冒奉傳,以申報答耳。」即焚香,於天尊前傳社令名字,及靈官將吏,隨所呼召,兵士騎乘應時皆至。既畢,令之曰:「傳授之後,隨逐尊師,營衛召命與今無異。」由是兵士方隱。又謂潘曰:「可於中堂壘床為壇,設案幾,焚香恭坐,九州內外吉凶之事靡不知也。但勿以葷血為犯,苟或違之,冥必有譴。若精潔守慎,可致長生神仙矣。」言訖隱去,不知所之。潘即設榻,隱几坐於中堂,須臾,四海之內事無巨細,一一知之。如是旬日,為靈官傳報,頗甚喧聒,潘勃然曰:「我閑人也,四遠之事何須知之?」嚴約靈官,不使傳報。答曰:「職司不宜曠闕。」所報益多,約之不已。潘乃食肉啖蒜以卻之,三五日,所報之聲漸遠,靈官不復至,以亡。一夕少年來曰:「吾輕傳真訣,以罹譴責。師犯汙真靈,罪當冥考。念以前來相容之恩,不可坐觀淪陷。別受一術,廣行陰功,救人疾苦,用贖前過。不爾,當墜於幽獄矣。」潘自啖葷食之後,自知已失,及聞斯說,憂懼異常。少年乃取米屑,和之為人形,長四五寸,置於壁竇中。又授玉子符兩道,戒潘曰:「民有疾苦厄難,來求救者,當問粉人,以知災祟源本,然以吾符救之,勿取緡錢,務在積功贖過耳。勤行不替,十年後,我當復來。」自是潘以朱籙救人,祛災蠲疾,赴之者如市。十餘年,年少復至,淹留逾月,多話諸天方外之事,然後別去。歲餘,潘乃無疾而終。疑其得屍解之道也。

相國盧鈞[编辑]

相國盧鈞,進士射策,為尚書郎,以疾求出,為均州刺史。到郡,疾稍加,贏瘠而耐見人,常於郡後山齋,養性獨處,左右接侍亦皆遠去,非公召,莫敢前也。忽有一人,衣飾故弊,逾垣而入。公詰之,雲姓王。問其自,雲山中來。公笑而謂之曰:「即王山人也,此來何以相教?」王曰:「公之高貴,位極人臣,而壽不永,災運方染,由是有沉綿之疾,故相救耳。」山齋無水,公欲召人力取湯茶之屬,王止之。以腰巾蘸於井中,解丹一粒,捩腰巾之水以咽丹。與約曰:「此後五日,疾當已,康愈倍常。復三年,當有大厄。勤立陰功,救人憫物為意,此時當再來相遇,在夏之初也。」自是盧公疾愈,旬日平復。明年,解印還京,署鹽鐵判官。夏四月,於本務東門道左,忽見山人,尋至盧宅,喜而言曰:「君今年第二限終,為災極重。以君在郡,去年雪冤獄,活三人之命,災已息矣。隻此月內三五日不康,已固無憂也。」翌日,山人使二仆持錢十千,於狗春坡分施貧病而已。自後復去,云: 「二十三年五月五日午時,可令一道士於萬山頂相候,此時君節制漢上,當有丹華相授,勿愆期也。」自是公曆任清切,便蕃貴重,而後出鎮漢南,之明年,已二十三年矣。及期,命道士牛知微,五日午時登萬山之頂。山人在焉,以金丹二粒使知微吞之,謂曰:「子有道氣,而無陰功,未契道品,勤更宜修也。」以金丹十粒授於公曰:「當享上壽,無怠修煉,世限既畢,佇還蓬宮矣。」與知微相揖別,忽不復見。其後知微年八十餘,狀貌常如三十許。盧公年僅九十,耳目聰明,氣力不哀。既終之後,異香盈室也。

李公佐[编辑]

李公佐舉進士後,為鍾陵從事。有仆夫,自布衣執役勤瘁,畫夕恭謹,迨三十年,公佐不知其異人也。一旦告去,留詩一章,其辭曰:「我有衣中珠,不嫌衣上塵。我有長生理,不捐有生身。江南神仙窟,吾當混其真。不嫌市井喧,來救人間人。蘇子跡已往(注云:蘇耽是也),顓蒙事可親(公佐字顓蒙。)莫言東海變,天地有長春。」自是而去,出門不知所之。鄰裏見其距躍淩空而去。

王子芝[编辑]

王子芝字仙苗,自雲河南緱氏人,常遊京洛間。耆老云:五十年來見之,狀貌恒如四十許,莫知其甲子也。好養氣,而嗜酒。故蒲帥琅琊公重盈作鎮之初年,仙苗屆於紫極宮。王令待之甚厚,又聞其嗜酒,日以二榼餉之。間日,仙苗因出,遇一樵者,荷擔於宮門,貌非常也。意甚異焉,因市其薪,厚償厥價。樵者得金,亦不讓而去。子芝令人躡其後以問之,樵者徑趨酒肆,盡飲酒以歸。他日復來,謂子芝曰:「是酒佳即佳矣,然殊不及解縣石氏之醞也。餘適自彼來,悵向者無侶,不果盡於斟酌。」子芝因降階,執手與之擁爐,祈於樵者曰:「石氏芳醪可致不?」 樵者歠之,因丹筆書符一,置於火上。煙未絕,有小豎立於所。樵者敕之:「爾領尊師之仆,挈此二榼,第往石家取酒,吾待與尊師一醉。」時既昏夜,門已扃禁,小豎謂子芝仆曰:「可閉目。」因搭其頭,人與酒壺偕出自門隙,已及解縣,買酒而還。因與子芝共傾焉。其甘醇鬱烈,非世所儔。中宵,樵者謂子芝曰:「子已醉矣,餘召一客伴子飲,可乎?」子芝曰:「可。」復書一朱符置火上,瞬息間,聞異香滿室,有一人甚堂堂,美鬢眉,紫袍秉簡,揖樵者而坐。引滿兩巡,二壺且褫。樵者燒一鐵箸,以焌紫衣者云:「子可去。」時東方明矣,遂各執別。樵者因謂子芝曰:「識向來人否?少頃可造河瀆廟睹之。」子芝送樵者訖,因過廟,所睹夜來共飲者,乃神耳,鐵箸之驗宛然。趙均郎中時在暮府,自驗此事。弘文館校書郎蘇棁亦寓於中條,甚熟蹤跡。其後子芝再遇樵仙,別傳修煉之訣,且為地仙矣。

何亮[编辑]

何亮者,商山東陰驛廳子也。執役二十年,嘗謙謹自持,不敢違怠。忽一日寒甚,雨雪交至,道絕行旅。有一道士冒雨而至,衣裝皆濕。曆詣諸店,皆閉門不容。亮見而哀之,延就驛廊下,熾火設食以待之。一夕而行去,將躊躕曰:「荷君此恩,不可無報。」因壺中取丹一粒,令吞之,謂曰:「大期內可以無疾矣。」 言訖而去。何亮年已四十餘,自此筋力愈充,無復疾苦。乾符初年,九十餘矣,狀貌四十歲,齒發不衰。信都先生馮君涓嘗召問其事,遠近之人亦具道之,餘得此說於信都先生焉。

薛長官[编辑]

薛長官者,嘗與友人李生,自京師同志訪道,周遊名山,數年未有所遇。而薛南入五嶺,言隱羅浮,其志彌篤。李生中道而輟,復歸京師,遊宦不偶,年迫衰幕。與薛相別三十餘年,交親益踈,骨肉淪喪。晚歲杖策詣羅浮訪之,果與薛相見。薛棲止且久,道術既成,風姿秀穎,肌若水玉。山中華軒層閣,風亭月榭,迨非人世所有。見李容狀枯瘁,深所憫測,謂之曰:「子雖欲棲息於此,然終不可久駐。」因以金寶厚拯之,命女妓酣宴以餞之。將行,顧見其齒俱缺,問其故,云:「前因弄球子所損,收係在衣帶中。」取而窺之,令女妓刮去垢汙,薛以小刀子紥其缺處,復安二齒而遣之,戒以不語。及達山下,齒已牢矣。自是十餘年,生諸齒皆朽落,所安者宛而不動。容師張公自給事中出領茲鎮,歲餘,病瘴瘧,累月彌甚。公耽尚釋氏,眾有符藥,或言有效者,皆不見信,骨肉、將吏深以為憂。副使信都先生馮君,密謂公之親吏曰:「羅浮薛長官深有道術,拯人疾苦,遠近賴之。可使一介持信以求其救也。」由是命使訪之,果得其居處。薛聞而哀焉,謂使者曰:「謝張公遠遺方物,山中無紙筆,不復寓書。所疾無以為憂,使至之後,可掃灑庭宇,潔齋三日,自當有應。」如其言,既至三日,一宅聞異香氣,亦無所有,而張公瘳矣。復使人齎信幣,入山致謝。使者迷失舊路,竟不知其處所。此蓋地仙之儔也。餘亦於信都先生得之矣。


卷四[编辑]

謝璠[编辑]

謝璠者,蜀川人也。幼而好道,嘗與三人同志,約為弟兄,同遊諸山,搏采方術。因相與於峨眉山門,誓曰:「此山神仙所居,必有求道之所。我等三人於此相別,各入一穀中,隨所投詣,看有見遇否?」訖,分行。璠入木皮穀,約五六里,逢四老人會坐巨石之上,前有大盤烹肉,共食之次,召璠令坐,揖令食肉。璠告之曰:「某誌神仙之道,遊曆名山,久絕葷血,非敢矯妄矣。」老人喜曰:「子既求道,但入此穀,當有所遇。」 璠既詣穀中,行數十里,見有台閣華盛,迨非人世所居。入門,有道士數人,問其何以至此。具以所至啟之。一人熟視璠良久,引至大殿之上,像設儼然,天尊前有經書,委積案幾。此人令璠閉目,信手探取一卷,因即授之曰:「此天文大篆也,行之可以長生度世,可以積功救人。此非汝久居之處,便可去矣。」璠辭道流,得經出山,卻至穀口,宿於民家。有小兒墜沸湯中,數處縻爛,舉室驚痛,無門救之。璠視天文中有注字可治者,乃書其文,為灰調水洗之,逡巡都愈。自此常以天篆陰功救人,蒙其效者不可勝計。相國豳公都尉鎮成都,招致璠於門下,待以異禮。及朝覲京師,璠亦墜至長安。一旦,豳公子弟暴疾,國醫盈門,莫能效。公忽記璠神篆之力,促令召之。才至,授毫書之,應手而愈。金帛賜與,凡十數萬,一無所取。其後歸蜀,復遊諸山,不知所之。

鄭又玄[编辑]

鄭又玄者,名家子,居長安中。其小與鄰舍閭丘氏子偕學於師氏。又玄性憍率,自以門望清貴,而閭丘寒賤,往往戲而罵之曰:「爾非類,而與吾偕學,吾雖不語,爾寧不愧於心乎?」閭丘默有慚色,歲餘乃死。又十年,又玄明經上第,補蜀州參軍。既至官,郡守命作尉唐興。有同舍仇生者,大賈之子,年始冠,其家資產萬計,日與又玄宴遊。又玄累受仇生金錢之賂,然以仇生非士族,未嘗以禮貌接之。一日,又玄置酒高會,而仇生不得預。及酒闌,有謂又玄曰:「仇生與子同舍,子會宴而仇生不預,豈其罪耶?」又玄慚而召仇。既至,又玄以卮飲之,生辭不能。引滿,固辭。又玄怒罵曰:「爾市井之氓,徒知錐刀,何僭居官秩耶?且吾與爾為伍,爾已幸矣,又何敢辭酒乎?」因振衣起。仇生慚恥而退,棄官閉門,月餘病卒。明年,又玄官罷,僑居濛陽,而常好黃老之道。聞蜀山有吳道士,又玄高其風,往而詣之,願為門弟子。留之且十年,未稟所受。又玄稍惰,辭之而還。其後因入長安,宿褒城逆旅,有一童子十餘歲,貌秀而慧,又玄與語,機辯萬變。又玄深奇之。童子謂又玄曰:「我與君故人有年矣,省之乎?」又玄曰:「忘之矣。」童子曰:「吾生閭丘氏,居長安中,與子偕學,而子以我為非類,嘗罵辱我。又為仇氏子,作尉唐興,與子同舍,子受我厚賂,而謂我為市井之氓。何吾於驕傲之甚也!子以衣纓之家,而淩侮於物,非道也哉。我太清真人也,上帝以爾有道氣,使我生於人間,與汝為友,將授汝神仙之訣。而汝輕果高傲,終不能得其道。籲,可悲哉。」言訖,忽不復見。又玄既悟其罪,而意以慚怍,而卒矣。

盧道流[编辑]

盧道流者,不知何許人也。年七十餘,賣卜於洛陽市。忽痁作十餘日,異常危篤。聞程修已處士來往二京,頗有神奇之跡,蓋得道者也,盧以痁疾告之。程於瓠中出丹砂,細如芥子,於白茶碗中滴酒研碎,又書碗子內,作二天使字,以授於盧,並酒服之,痁即頓愈。無何,自玄元觀欲入城,路經穀水,暑熱既甚,因浴於水中。頃之,穀水暴溢,水頭丈餘。盧為水所流,已百餘步。河側有二天使,促命鋤瓜人涉流救之,僅得而免。及岸,則不復見二天使。免此漂流之厄,書二天使字以潛救之耳。天復中,程至長安,謂人曰:「五嶺可以避地。」托求丹砂,入桂陽,不知所之。

成生[编辑]

成生者,其家巨富,世居零口。伯叔數人,其弟七叔好道,早年冠褐來往華陰山,時或暫歸,自咸通後,不知所在。洎大寇犯關,昭宗東幸,成生骨肉淪散,生計困窮。忽一日,其叔還家,憫惻嗟痛,留止數日。因與成生之子往同州砂菀中。至所居,即甲第宏敝,亭台崇邃,有若宮門焉。立成生之子於門外,良久,持衣服器皿一帕以授之,令歸贍家。至即數萬金矣。成生驚異,知季父之得道也。翌日,與其子復往尋之,無復知處所。成生由是贍足。其門外牆角,有石筍以捍車馬,凡五六十年,其叔令移於庭內。生疑其異,因攻鏨之,得丹砂伍斤。鄰裏知之,或傳於外,為軍中有力者所奪。惜哉,疑其非世之丹砂,迨神仙之上藥者乎,而失之哉。

徐定國[编辑]

徐定國者,隸籍右三軍,有膂力。大中年,詔選三十人,送軒轅先生歸羅浮,定國得預其選。既至山,托以有疾,方就藥餌,因得駐留。遂執仆禦之禮,以事軒轅。時定國已六十餘歲。居數年,先生遣之歸長安,容狀益少,行若奔馬。天復中,不啻百歲,才如四十人也。

京兆華原陸尊師[编辑]

京兆華原櫟陽界,有古觀焉。有陸尊師考,隋朝得坐忘之道,其形質尚存。乾寧中,有奉使北京,於館舍中與師相遇,言笑如舊交。駐留旬日,因話所止。官使還京,乃乞假歸別墅,詣訪焉。於小殿中見陸尊師像,貌與北都所見無異。有姚生者,持《黃庭經》。光啟初,僖宗再幸梁洋,姚為寇盜所迫,夜竄以避之,誤墮此觀側井中,傷足,乃旁穴為井窨,以養其疾。村裏荒梗,竟無人到。以無修習之術,但晝夜念《黃庭》、《道德》二經,自覺不饑,足疾亦愈,亦不知在井窨中歲月之數也。襄王既平,大駕歸闕,有遊軍宿於觀中,夜見光明從井中出,因訪而出之。姚生感真經所祐之力,遂為道士,居於此觀焉。

明皇十仙[编辑]

明皇嘗夢仙子十人,禦卿雲而下,引於庭,各執樂懸而奏之,其曲度清越,真仙府之音也。樂闕,有一仙人前而言曰:「陛下知此樂乎?此《神仙紫雲曲》也。今願傳授陛下,為聖唐正始之音,與《咸韶》、《大夏》固不同也。」上喜甚,即傳授焉。俄而寤,其餘響猶若在聽。且命玉笛吹而習之,盡得其節奏,欲默而不泄。曉而聽政於紫宸殿,宰臣姚崇、宋璟入,奏事於上前,上俛然若不聞。二相懼,又奏之,上即起,下望庭廡,卒不顧。二相益恐,趨出。內臣高力士奏曰:「宰相有所請,陛下宜麵決可不。向者崇、璟所言,皆軍國大政,而陛下卒不顧,豈二相有罪乎?」上笑曰:「我昨夕夢十仙子奏樂,曰《紫雲曲》,因以授我。朕懼失其節奏,繇是默而習之,因不暇聽二相。」即於衣中出玉笛,以示力士。是日力士至中書,為二相言,二相懼少解。其曲傳於樂府焉。

虯須客[编辑]

虯須客道兄者,不知名氏。煬帝末,司空楊素留守長安,帝幸江都,素持權驕貴,蔑視物情。衛公李靖,時擔簦謁之,因得素侍立紅拂妓。妓姓張,第一,知素危亡不久,棄素而奔靖。靖與同出西京,將適太原。稅轡於靈石店,與虯須相值。乃中形人也,赤須而虯,破衫蹇驢而來,投布囊於地,取枕歌臥,看張妓理發委地,立梳於床。蜻見虯須視之,甚怒未決,時時側目張,熟觀其面。妓一手握發,一手映身,搖示靖,令勿怒。急梳頭畢,斂礻任前問其姓。臥者曰:「姓張。」 妓曰:「妾亦姓張,合是妹。」遽拜之,問第幾。雲第三。又曰:「妹第幾?」妹曰:「最長。」喜曰:「今日幸得逢一妹。」妓遙呼靖曰:「李郎且來拜三兄。」 靖遂拜之。環坐割肉為食,客以餘肉飼驢,笑曰:「李郎貧土,何以致異人?」具話其由。客曰:「然則何之?」曰:「避地太原。」復命酒共飲,又曰:「嘗知太原之異人乎?」靖曰:「州將之子,可十八來,姓李。」客曰:「似則似矣,然須見之。李郎能致子一見否?」靖言:「餘友人劉文靖與之甚狎,必可致也。」客日望氣曰:「俾吾訪之。」遂約期日,相倏於汾陽橋。及期果至,靖話於文靖曰:「吾有善相者,欲見郎君,請迎之。」文靖素奇其人,方議匡輔,遽致酒迎之,具見太宗。不衫不履,褐裘而來,神氣揚揚,邈與常異。客見之,默居末坐,氣喪心死。飲數杯,招靖謂曰:「此真天子也。」靖以告劉,益喜賀。既出,虯須曰:「吾見之,十得八九也,然亦須令道兄見之。」又約靖與妹於京中馬行東酒樓下。既至登樓,見虯須與一道流對飲,因環坐為約,與道兄同至太原。道兄與劉文靖對棋、須、靖俱會,文皇亦來,精彩驚人,長揖而坐,神清氣爽,滿座風生,顧盼煒如也。道兄一見,慘然下棋子,此局輸矣。於此失局,奇哉,救無路矣。知復奚言。罷弈既出,謂虯須曰:「此世非公世界也,他方可矣,勉之,勿以為念。」同入京,虯須命其婦妹與李郎相見,其婦亦天人也。虯須紗巾褐裘,挾彈而至,相與入中堂,陳樂歡飲。女樂三十餘人,非王俠之家所有,迨若洞天之會。既而舁二十床,以繡帕蓋之,去其帕,曰:「此乃文簿鑰匙耳,皆珍寶貨泉之數,並以充贈。吾本欲中華求事,或龍戰三五年,以此為經費。今既有主,亦復何為?太原李氏真英主也,三五年內即當太平。李郎、一妹善輔讚之,非一妹不能讚明主,勉之哉。此去十年後,東南數千里外有異,是吾得事之秋也,聞之可潛以酒相賀。」因呼家僮百餘人出拜,曰:「李郎、一妹是爾主也。」 言訖,與其妻戎裝乘馬而去,道兄亦不知所之。靖得此事力,以助文皇,締構大業。貞觀中,東南夷奏:「有海賊以艛船千艘,兵十餘萬人,於扶餘國殺其主,自立為王,國內以定靜。」靖知虯須成功,歸告其妻,乃瀝酒東南而賀焉。乃知真人之興,乃天受也,豈庸庸之徒可以造次思亂者哉。

東明油客[编辑]

東明油客,不知名氏,常負擔賣油於側近坊內親居觀東偏門內。數年,鄰裏比狎之。謹潔謙慎,未曾見其喜慍。一旦,鄰居有負債者,客知其主陳牒征訟,所司將欲追捕,計無所出,議欲竄諸遠邑。不然,虛係狴牢,郎數口無所贍給,必至殍殆。聚族號泣,決別將去。客問之故,聞之默然良久,謂之曰:「勿用遁去,此有計矣。」即市致酪罐於一所,炭五斤,於其室穴地為爐,投藥於罐內,以泥封之,然炭燒之,且曰:「待餘卻來,然後開之,勿得輕視。」仍教以火候,因荷擔而去。其夕不復歸,明日及午亦不至,火燭已冷。其家發罐視之,即真金也。貨而償債三百餘千。油客自此不知所在也。

王璘[编辑]

進士王璘,大中巳卯歲遊邊回京師。既至之日,屬宣皇升遐,人心震擾。才入金光門,投諸逆旅,皆已扃鐍。遂入豐邑坊,詣景雲觀,僦一獨院,月租五百文,即稅轡秣駟焉。近鋪有老叟,巨眉廣顙,髭鬢皎白,貌古而秀,負篋而入。顧見鐍,驚曰:「此有人居矣,又須移去也。」璘揖與語曰:「既為先到,第安居無慮也。某隻三兩日,此舍二十餘矣。」叟曰:「聞聞固有餘,君子月賃此舍,固難寓居。」璘強留之,欣然而止。開戶汲水而入,閉關悄然。時方八月,叟已踞地爐,熾炭擁之而坐,深夜不寐。夕夕皆然,曾無庖爨之所。璘問其所為,曰:「餘老矣,貨針以自給,多詣市肆,亦不事煙爨矣。」旬餘,璘疑其有道,敬而親之。或詣其爐側,坐而言論,詞高旨遠,迨非常流。璘稍稍言情,將有請益。及明而去,至夕不返。發戶視之,無復有爐,中破藥鍋,其內微有金色焉。

梓州牛頭寺僧[编辑]

牛頭寺僧,中山上創造經樓,經營四層,方就一級,已費百萬緡焉。迨適眇無成功,籲歎憂惶,自形於言色。庖中有執役者僧,村蠢庸樸,常使析薪汲水而已,亦不知其來。忽聞進謂,樓主僧曰:「此事非汝所知,第去,無以為問。」居數日,又進而言,復斥之。如是者三,樓主僧疑其異,徐問其意。對曰:「小僧有點化術,願為和尚成就巨功。」訊其所須,隻二十千,收買藥物,可以辦矣。雖異其說,亦疑有妄,即使人齎錢,與之買藥。旋令一僧支價,直得水銀二十斤,餘錢市金石諸藥。至夕而歸,乃於廚側小房內鑿地為爐,搗築精密,布灰三升於其下,傾水銀於灰中,衣帶中解藥末少許,糝於交土,以油紙單上積炭百餘斤,熾火以鍛之。自夜及明,火已消矣,成真金巨餅,光彩異常。乃曰:「可於城市貨與商賈,每兩直二十貫。」如其言而售之,市材募工,樓亦告畢。是僧一日遁去。樓主僧散令徒弟,物索求之。月餘,遇之於嘉州市,懇召同歸梓州,固辭不去。所追之僧因與紛競,為巡察所擒,訊詰其由,具雲此僧有黃白之術,梓僧遣眾人尋之,還舊所點化者。為官司所留,將誘訪之,欲傳其術,閉口不對,遂潛害之,投屍於江中矣。

任公瑾[编辑]

任公瑾者,長安懷遠里人也,年十餘歲。趙處士,不知何許人也,寓止於其鄰子,然獨處,晨出暮還,曾無飲食庖爨之所。任父見之數年矣,因與語曰: 「處士每出,獨執其蓋,不亦勞乎?某有兒十餘歲,願為處士執蓋烹茶,給使左右,可乎?」趙欣然可之,任執役。又七八年,恭謹勤靜,趙頗憐之。忽一日,熟視其面,驚謂之曰:「爾神形異矣,當有棄市之厄,不宜復在此矣。爾常見爐鼎之事,能記之乎?」任曰:「某未受處士之教,不敢竊記也。」即取其藥石之類,一一示之,口傳手授,使其點錫成銀。戒之曰:「勿衣羅錦,勿事奢華,勿酣嗜酒肉,勿耽習美色,勿乘銀鐙,勿幹宦名。爾衣食素薄,相命窮賤,吾以此給爾衣食而已爾。當為仆役二十年,儉心刻意,甘於力役。小有不忍,必陷刑戮矣。戒之,慎之。」遂決別。其家與段支使弟為照保,凡十年,節行操守異於常仆。無何,段弟赴京,以其謙恪,委之在家。既而點化銀物,過理費用。主妾詬罵,不能容忍,持刀殺之。禁錮考按,將抵極法。法官問其本末,具述前事。試其化錫,果亦不謬。任泣曰:「某違處士戒約,自陷刑綱。苟能忍之二十年,當脫此禍矣。」竟亦就戮。大都黃白之事,非尋常之人所可妄學也,或得之者,必為禍胎。驗於古今,斯證多矣,君子慕道,所宜戒之。

岐陽女子[编辑]

岐陽女子者,年五六歲,其家沽酒。一旦,嚴冬寒甚,有樵夫十數輩鬻薪於市,稍稍散去,獨一老叟荷薪未售。日已晡矣,北風轉勁,女子之母湣見老叟,呼之與語,買薪,直酬之百錢。欲設食,叟曰:「不須食也。」乃以酒一器授之。叟袖中墜一柿子,女子因拾之,叟笑曰:「本欲將還家,今既孩兒所得,便可食之。」女子遂啖此柿子,因不食粒。今已數年,顏狀奇麗。樵叟竟不知所之也。


卷五[编辑]

崔希真[编辑]

會稽崔希真,嚴冬之日,見負薪老叟立門外雪中。崔淩晨見之,有傷憫之色,揖問之,叟去笠與語。顧其狀貌不常,因問姓氏,云:「某姓葛,第三。」崔延坐。崔曰:「雪寒既甚,作大麥湯餅可乎?」叟曰:「大麥四時氣足,食之益人,勿以豉,不利中腑。」崔然之,自促令備饌。時崔張絹,欲召畫工為圖,連阻冱寒,畫工未至,張絹倚於壁。叟取幾上筆墨,畫一株枯鬆,一采藥道士,一鹿隨之。落筆迅逸,畫蹤高古,迨非人世所有。食畢,致謝而去。崔異其事,寶以自隨。因遊淮海,因遇鑒古圖畫者,使閱之。鑒者曰:「此稚川之子葛三郎畫也。」崔咸通初入長安,於灞橋遇鬻蔬者,狀貌與叟相類,因問:「非葛三郎乎?」蔬者笑曰:「非也。葛三郎是晉代葛稚川之子,人間安得識之?」負蔬而去,不知所之。

越僧懷一[编辑]

越僧懷一,居雲門寺。咸通中,淩晨,欲上殿然香,忽見一道流,相顧而語曰:「頗有奇境事,能往遊乎?」懷一許諾,相與入山。花木繁茂,水石幽勝,或連峰慨天,長鬆夾道,或瓊樓蔽日,層城倚空,所見之異不可殫述。久之覺饑,道流已知矣,謂曰:「比有仙桃,千歲一實,可以療饑。」以一桃授之,大如二升器,奇香珍味,非世所有。食訖復行,或淩波不濡,或騰虛不礙,或矯身雲末,或振袂空中,或仰視日月,下窺星漢。如是復歸還人間,周歲矣。懷一自此不食,周遊人間,與父母話其事,因入道,曆詣仙人,更尋靈勝,去而不復返。

杜晦[编辑]

杜晦少時,於長白山遇一道士,哀其多疾,以丹砂一粒,大如綠豆,紅光瑩徹,便令吞之,曰:「此丹不獨祛積冷,若不食肉,可致長生,慎無觸穢也。」既服丹,即容狀充悅,輕健不食。累官為商州刺史,絕粒三十年,人不知也。忽一旦思肉,聞品味馨香,心自念曰:「仙師戒我不食肉,今欲卻食五穀,先須食肉,必奪我藥力矣。」遂啖豬肉少許。良久,吐一物,大如雞子,若新膠未乾。割而視之,丹在其內,光色瑩然,與初服時無異。復欲吞之,因失之。後惋恨久之。是夕夢長白道士曰:「子不守吾戒,敗於長生,吾復得丹矣。」晦時年八十餘,隻如四十許人,失丹之後,旬日齒發變蓑,顏色枯槁,數年而卒。

吳淡醋[编辑]

吳淡醋,京兆奉天平原鄉人。咸通中,畿內旱歉,攜妻子二人,投京西就食。至永壽縣,與一老父刈麥,老父引入西山莊中。行十數里,雷雨暴作,既晴,漸到莊所。門庭嚴潔,有若公署。老人為其設食,徐云:「我姓韓,修道於此。大都修道,若人間有纖粟所勖,未得升天去。我宿債負君錢五十萬錢,未果遠適,今欲相還。」食訖,使一村童引出山門,約曰:「君可於涇州居,候及永壽所負,且以五百千文支路糧。」既別,行百餘步,如出煙霧中,已及永壽市。便往涇州寓居,夢韓公曰:「錢在床下,可以取用。」明旦,床下得五百千。自是經營,事力贍足。鄉里或知有韓山人修道,不記其名。再訪山莊,不復知其處所矣。

王廓[编辑]

布衣王廓,咸通中,自荊渚隨船將過洞庭。風甚,泊舟君山下,與數人出岸,尋山徑,登山而行。忽聞酒香,問諸同行者,皆無。良久,香愈甚。路側山崖間,見有洞穴。廓心疑焉,遂入穴中。行十餘步,平石上有窪穴,中有酒。掬而飲之,味極醇美。飲可半鬥餘,陶然似醉,坐歇窪穴之側。稍醒,乃歸舟中。話於同侶,眾人爭往求之,無復所見。自此充悅無疾,漸厭五穀,乃入名山學道去。後看經云:「君山有天酒,飲之者升仙。」廓之所遇者,乃此酒也。

燕國公高駢[编辑]

丞相燕國公高駢,乾符三年丙申八月始築羅城壅門卻敵,共三十二里。自西北鑿地,開清遠江,流入東南,與青城江合流,復開西南壕,自閻門之南,至甘亭廟前,與大江相會,環城為固。其所板築,率彭、眉、嘉、蜀、資、簡、邛、漢,環畿赤之邑,八州十縣丁夫,以授矩設版,六旬而畢。臨邛縣令陳沼領七縣之力,分得金花街相如琴台。舊所凡有七台,各高丈餘,中台尤大。盡取其土,復浚其下,以為新壕,深且二十尺。下值石板,廣三四尺,長五六尺,厚尺餘。二板相重,勢頗牢密。役者眾力舉之,既發,有煙焰五色,直上高三尺許。於石穴中得石合,方五寸餘,金彩鮮瑩,若圖翬才畢,合中銀葫蘆,一大如指。眾夫攫爭奪,毆擊捋拽。陳沼不能制伏,走狀聞於燕公。公使右廂版築使侯虔按之,得葫蘆石合、金丹一粒,雲有七粒,喧鬧之際失去其六。公置葫蘆於道場中,炷香禮敬。來晨,丹砂七粒,紅鮮異常。公盡吞服之,命釋爭奪喧擊及分竊丹砂者之夫,並仰放之,一無所問。

楊大夫[编辑]

楊大夫者,宦官也,亡其名。年十八歲,為冥官所攝,無疾而死。經宿乃蘇,雲既到陰冥間,有廨署官屬,與世無異。陰官案牘示之,見其名字曆曆然,雲年壽十八歲,而亦無言請托。旁有一人為其請乞,願許再生,詞意極切。久之而冥官見許,即令還。其人亦送楊數百步,將別,楊愧謝之,知再生之恩,何以為報,問其所欲。其人曰:「或遺鳴砂弓,即相報也。」因以大銅錢一百餘與楊。俄然而覺,平復無苦。自是求訪鳴砂弓,亦莫能致。或作小宮闕屋宇,焚而報之,如是者數矣。楊頗留心爐鼎,志在丹石,能製友魂丹,有疰誤暴死者,研丹一粒,拗開其口灌之,即活,嘗救數人。有閹官夏侯者,楊與丹五粒以服之。既而,以為冥官追去,責問之次,白雲曾服楊大夫丹一粒耳,冥官即遣還。夏侯得丹之效,既蘇,盡服四粒。歲餘,又見黃衣者追捕之,雲非是冥曹,乃太山追之耳。夏侯隨去,至高山之下,有宮闕焉。及其門,見二道士,問其平生所履。一一對答,徐啟曰:「某曾服楊大夫丹五粒矣。」道士遽令卻回,夏侯拜謝曰:「某是得神丹之力,延續年命,願改名延年,可乎?」道士許之。後即因改名延年矣。楊自審丹之靈效,常以救人。其子暄,因自畿邑歸京,未明,行二十餘里,歇於大莊之上,忽聞莊中有驚喧哭泣之聲。問其故,生人之子暴亡。暄解衣帶中,取丹一粒,令研而灌之,良久亦活。楊物產贍足,早解所任,縱意閑放,唯以金石為務,未嘗有疾,年九十七而終。晚年遇人攜一弓,問其名,雲鳴砂弓也,於角麵之內,中有走砂。楊買而焚之,以報見救之者。其反魂丹方,雲是救者授之,自密修製,故無能得其術者。

薛逢[编辑]

河東薛逢,咸通中為綿州刺史。歲餘,夢入洞府,肴饌甚多,而不睹人物。亦不敢食之,乃出山門。有人渭曰:「此天倉也。」明話於賓交,或曰:「州界昌明縣有天倉洞,中有自然飲食,往往遊雲水者得而食之。」即使道士孫靈諷與親吏訪之。入洞可十許裏,猶須執炬,十里外漸明朗,又三五里,豁然與人世無異。崖室極廣,可容千人,其下平整,有石床羅列,床上有飲食名品極多,皆若新食,軟美甘香。靈諷拜而食之,又割開三五所,請以奉於薛公為信。及齎出洞門,形狀宛然,皆化為石矣。洞中左右有散麵、溲麵、堆鹽、積豉,不知紀極。又行一二里,溪水迅急,既闊且深。隔溪見山川、居第曆然,不敢渡而止。近崖坡中有履跡往來,皆長二三尺,繞如有人行處。薛公聞之,歎異靈勝,而莫窮其所以也。餘按《地理志》云:「少室山有仙,有九千年資糧留於山。少室山在嵩山西十七里,從東角上四十里,得下,又上十里,得上定思,十里中有大石門,為中定思。自中定思出至崖頭下,有石室,中有水,多白石英。室內有自然經書、自然飲食。」與此無異矣。又天台山東有洞,入十餘里,有居人市肆,多賣飲食。乾符中,有遊僧入洞,經歷市中,饑甚,聞食香,買蒸餅啖之。同行一僧,服氣不食。既飽,行十餘里,出洞門,已在登州牟平縣界。所食之僧俄變為石。以此言之,王列石髓、張華龍膏,得食之者,亦須累積陰功,天挺仙骨,然可上登仙品。若常人啖之,必化為石矣。

蜀民[编辑]

蜀民遇晉氏饑歉,三五輩挾木弓竹矢,入白鹿山,捕獵以自給。因值群鹿駭走,分路格之。一人見鹿人兩崖間,才通人過。隨而逐之,行十餘步,但見城市櫛比,閭井繁盛,了不見鹿。徐行市中,因問人曰:「此何處也?」答曰:「此小成都耳,非常人可到,子不宜久住。」遂出石穴,密誌歸路,以告太守劉悛。悛使人隨往,失其舊所矣。庾仲雍《荊州記》曰:「武陵西,陽縣南數里,有孤山,岩石峭拔。上有蔥,自成畦壟。拜而乞之,輒自拔。食之甚美。山頂有池,魚鱉至七月七日,皆出而遊半岩。室中有書數千卷,昔道士所遺經也。」元嘉中,有蠻人此山射鹿,入石穴中,蠻人遂之。穴傍有梯,因上梯,即豁然開朗,別有天日。行數十步,桑果蔚然,阡陌平直,行人甚多。蠻人驚遽而出,旋削樹記路。卻結伴尋之,無復知處所。顧野王云:「天地之內,名山之中,神異窟宅,非止一處。」則桃源、天台,皆其類也。

康知晦[编辑]

康知晦者,教坊樂官康赫赤之子。幻而挺特,好古從善,常有雲泉放曠之志。多詼諧,頗敏辯。常自子午穀抵金州,半歲而還。每值水石幽勝,必留連賞玩。忽穀行次,聞雷霆風雨之聲,在近山之側,尋亦云物開霽,而山溪泛濫。水上有一老人,乘槎而來,沿岸而謂康曰:「子有道氣,將有所得。然十年之間,四海沸騰,九州輻裂,王室多難,卒未可平。當深居遠害,勿近王公大臣,以保元吉。餘有鬼穀九宮之書,以授於子。善審吉方,自謀避地也。」言訖,泛泛而去,水亦驟退,山路復通。廉受書,按而行之,占往知來,考定吉凶,雖京房、管輅,莫能過也。老人使棲息於道,康乃冠簪,居永樂裏開元觀西廡之南軒。朝野請益,相屬於道。將欲卜居中條,未暇理策。左軍中尉韓公文約,使人三召之,不得已而謁焉,即署軍職,加之憲禦,以金魚、玉帶、衣馬、靴笏,並以授之。康即冠帶,庭謝而歸,謂其子曰:「相逼若此,不可復留矣。」明旦,無疾而卒。數日肌膚香潔,人以為屍解焉。自是中原戈甲,四方用武,咸依老叟之言。其所授之書,名《命樞寶章》也。

僧悟玄[编辑]

僧悟玄,不知何許人也。雖寓跡緇褐,而潛心求道,自三江、五嶺、黔、楚諸名山,無不遊曆。每遇洞府,必造之焉。入峨眉山,聞有七十二洞,自雷洞之外,諸崖石室邃穴之所,無所遺焉。偶歇於巨木之下,久之,有老叟自下而上,相揖而坐,問其所詣。悟玄具述尋訪名山靈洞之事,叟曰:「名山大川皆有洞穴,不知名字,不可輒入訪。須得《洞庭記》、《嶽瀆經》,審其所屬,定其名字,的其里數,必是神仙所居,與經記相合,然後可遊耳。不然,有風雷洞、鬼神洞、地獄洞、龍蛇洞,誤入其中,害及性命,求益反損,深可戒也。」悟玄驚駭久之,謝其所教,因問曰:「今峨眉洞天,定可遊否?」叟曰:「神仙之事,吾不敢多言,但謁洞主,自可問耳。」悟玄又問:「洞主為誰?」叟曰:「洞主姓張,今在嘉州市門,屠肉為事,中年而肥者是也。」語訖別去。悟玄復至市門求之,張生在焉。以前事告之,張曰:「無多言也。」命其妻烹肉,與悟玄為饌,以肉三器與之。悟玄辭以不食肉久矣,張曰:「遊山須得氣力,不至饑乏,然後可行。若不食此,無由得到矣。」勉之再三,悟玄亦心自計度,恐是神仙所試,不敢違命。食盡二器,厭飲彌甚,張亦勸之,固不能食矣。食訖求去,張俯地拾一瓦子以授之,曰:「入山至棋峰下,值某洞門,有長鬆,下有洄溪,上有峭壁,此天真皇人所居之洞也。以此瓦扣之三二十聲,門開則入。每遇門則叩之,則神仙之境可到矣。」依其教入山,果得洞,與所指無異。以瓦叩之,良久,峭壁中開。洞內高廣平穩,可通車馬,兩面皆青石瑩潔,時有懸泉流渠,夾路左右。凡行十餘里,又值一門,叩之復開,大而平闊,往往見天花夾道,所窺見花卉之異、人物往來之盛,多是名姝麗人、仙童玉女,時有仙官、道士、部仵、車騎,憧憧不絕。又值一門,叩之彌切,瓦片碎盡,門竟不開。久之,聞震霆之音,疑是山石摧陷,惶懼而出。奔走三五十步,已在洞門之外,無復來時景趣矣。復訪洞主,已經月餘,屠肆宛然,而張生已死十許日矣。自此誌棲名山,誓求度世,復入峨眉,不知所之矣。

費冠卿[编辑]

費冠卿者,池州人也。進士擢第,將歸故鄉,別相國鄭餘慶。公素與秋浦劉令友善,喜費之行,托以寓書焉。手劄盈幅,緘授費,戒之曰:「劉令久在名場,所以不登甲乙之選者,以其褊率,不拘於時,舍高科而就此官,可善遇之也。」費因請公略批行止於書末,貴其因所慰薦,稍垂青眼。公然之,發函批數行,復緘之如初。費至秋浦,先投刺於劉。劉閱刺,委諸案上,略不顧眄。費悚立俟命,久之而無報,疑其不可幹也,即以相國書授閽者。劉發緘覽畢,慢罵曰:「鄭某老漢,用此書何為?」襞而棄之。費愈懼,排闥而入,趨拜於前。劉忽憫然顧之,揖坐與語。日已暮矣,劉促令投店。費曰:「日已昏黑,或得逆膂之舍,已不及矣。乞於廳廡之下,席地一宵,明日卻詣店所。」即自解囊裝,舒氈席於地。劉即拂衣而入,良久,出曰:「此非延賓之所,有一閣子可以憩息,仆乘於外可也。」即令左右引仆夫、衛子,分給下處,劉引費,挈氈席入廳後對堂小閣子中。既而閉門,鎖係甚嚴。費莫知所以,據榻而息。是夕月明,於門竅中窺其外,悄然無聲,見劉令自執帚畚,掃除堂之內外,庭廡階壁,靡不周悉。費異其事,危坐屏息,不寐而伺焉。將及二更,忽有異香之氣非常,非人世所有。良久,劉執版恭立於庭,似有所候。香氣彌甚,即見雲冠紫衣仙人,長八九尺,數十人擁從而至。劉再拜稽首,此仙人直詣堂中,劉立侍其側。俄有筵席,羅列肴饌、奇果,香閣中。費聞之,已覺神清氣爽。須臾,奏樂飲酒,命劉令布席於地,亦侍飲焉。樂之音調,亦非世間之曲。仙人忽問曰:「得鄭某信否?」對曰:「得信,甚安。」頃之,又問:「得鄭書否?」對曰:「費冠卿先輩在長安中來,得書。」笑曰:「費冠卿且喜及第也,今在此耶?」對曰:「在。」仙人曰:「吾未合與之相見,且與一杯酒,但向道,早修行,即得相見矣。」即命劉酌一杯酒,送閣子中。費窺見劉自呷酒了,即於階下盆中水投之。費疑而未飲,仙人忽下階,與徒從乘雲而去。劉拜辭鳴咽,仙人戒曰:「爾見鄭某,但令修行,即得相見也。」既去也,劉令即詣閣中,見酒猶在,驚曰:「此酒萬劫不可一遇,何不飲也?」費力爭,得一兩呷。劉即與冠卿為修道之友,卜居九華山。以左拾遺征,竟不起。鄭相國尋以去世,劉、費頗秘其事,不知所降是何仙也。

紫邏任叟[编辑]

鄭南海為牧梁宋,其表弟進士劉生,寓居汝州,州有紫邏山,即神仙靈境也。劉以寓居力困,欲之梁宋求救,因行詣藥肆中。既坐,有樵叟倚擔於壁,亦坐焉。主人連叱之曰:「此有官客,何忽搪揬!」劉斂礻任而起,謂主人曰: 「某閑人也,樵叟所來,必有所求,或要藥物,有急難所請,不可令去。」懇揖叟,令坐,問其所要。叟曰:「請一幅紙及筆硯耳。」劉即取肆中紙筆以授之。叟揮毫自若,書畢,以授於劉。書曰:「承欲往梁宋,梁宋災方重,旦夕為人訟。承欲訪鄭生,鄭生將有厄,即為千里客,兼亦變衫色。紫邏樵叟任某書呈。」劉覽,驚異,筆勢邁逸,超逾常倫。看讀之際,失叟所在。月餘,鄭為人所訟,黜官千里之外,皆如其言。劉即於紫邏葺居,物色求訪,不復見叟。世寶其書,巢寇犯闕,方失其所在也。

朱含貞[编辑]

朱含貞者,晉陵道士也,居龍興觀之東軒。素以清貧,而精奉香火,孜孜焉,未嘗少怠。大中丙子歲,道士馬自然落魄江浙間,率以杯酒娛逸為事。然時人異之,疑其有道者也。每詣含貞,必以為請,含貞常力以奉之。居歲餘,謂含貞曰:「我久遊江浙,今將北行。嵩、洛、鎮、華,皆神仙之府,餐和味道,道士不可不遊也。子有修勵之志,而寡香膏之資,有憫物之心,而無拯救之效,亦可歎也。」因以三符授之曰:「可以給終身之衣食,增無涯之陰功。第以玉篆救之,雖千妖百疾,靡不愈也。初以一符攻之,未致效者,即發其二,大效不過於三也。多恤貧病,少務金帛,功充德全,道不遠矣。」因命版,題二十字詩於其廡下曰:「世有無窮事,生知遂曰春。問程方外路,直是上清人。」署其名曰:「山客馬自然書。」書畢別去,不復見矣。後數年,傳云君白日升天。含貞自是符術大效,姑蘇、餘杭、金陵、淮海,東西南北千餘里,飛書寄信請其救者,不知紀極。因其所得之緡錢,創東聖祖院,丹翠金碧,圖繪之麗,盛著一時。含貞壽七十餘,無疾而終。咸謂其預於道籍,解脫之流也。

吳善經[编辑]

吳善經,嵩山學道十餘年,博尋洞府,周曆幽勝。忽值一洞,門廣丈餘,高五六尺。徐行而入,漸覺博寬。燭滅,路遠無復計。捫拊稍進,又二三里,即覺似濃煙霧中。如此數里,豁然明朗,山川洞開,四顧極遠。視一岩窟之下,有道士五六人。奔往禮謁,比至,唯一人在焉。善經拜禮修謁,自陳遭遇之幸,乞以延生度世之要。仙者欣然授之曰:「子之勤誌,頗為難偕,今得值我,已是積善所鍾矣,度世之道,須青籙著名,天挺仙骨,未易言也。然子慕道之志,亦可憫焉。第還人間,後當重會耳。」因指石床上,有書數軸,令取一軸來。依教取之,仙者笑曰:「未可教以出世之道,且讀此,可以於人間整敘經文,辯識天文玉字,以佐王者,增爾善功耳。」因使讀之,善經一無識者。即授以指訣,丁寧再三。善經了然頓悟,一一詳識。即令出山,指以他徑。頃之,已在洛下矣。自此,經中玉篆赤書、寶章真訣,晨讀詳熟,與隸書無異。憲宗皇帝修內殿,於鬥拱內得符一函,中外無有識者。或言善經有天篆之鑒,如入殿內,示之。披讀周悉,輒無凝滯。賜以金帛,即令注解以進,命太清宮別敕供給。興唐觀道士瓊,執弟子之禮,備得其訣。瓊以天書玉字,寫《道德》二經、《黃庭》內外篇、《生神》、《度人》、《消災》諸經幾十卷,又注解《三洞籙》符篆,以為正音。咸通中,召於大內三宮,授夷希先生萬羽客等七百人法篆。所寫《玉篆經》,未果上進,瓊以沒,故詔諡為昭玄先生。善經在洛下,九十餘,貌若嬰孩,齒發不衰。言遊五嶺,不知所在。昭玄去世,已九十餘矣。昭玄所書《玉篆經》,上饒道士吳方夷得之,將往華山中,方避黃巢之亂,因散失焉。

楊晦之[编辑]

楊晦之,自長安東遊吳楚,至烏江,聞王先生頗有道術,因就門謁之。先生玄巾褐衣,隱几而坐,風骨清美。晦之再拜備禮,先生拱揖,命坐其側,語義高暢,不覺至夕,即八月十二日也。先生召其女七娘者,乃一老嫗,年七十餘,齒發盡衰,行步俯傴而至。先生謂晦之曰:「此吾女也,惰不好道,今且老矣。」既而謂七娘曰:「爾為吾刻紙,作今夕月,置於室之東垣上。」頃之,七娘以紙月施於東垣上,俄而奇光煥發,一室之內,纖毫盡辨。先生與晦之玩話於室內,寒氣逼人,如在天半矣。及曉,將別,先生以杖劃其庭塵土,晦之暝視其所居,則崖壑萬仞,叢木參天,前有積水,目之不極,晦之與先生立於水濱。驚悸歎駭,謂先生曰:「何變化之如此耶?昨宵之遇,今朝之睹,豈非仙家一夕,人世千年耶?」先生笑曰:「吾以為娛耳。」振衣揮斥,逡巡則門庭如舊。晦之馳去,莫敢顧眄矣。

清河房建[编辑]

清河房建,居舍山,尚奇好道,常授六甲符、九章真籙,積二十年。後至衡山,遇一道流,與語,及詰上仙都蓬萊,方丈靈奇之事,一一皆若涉曆。旬餘相依,不能舍去。建將之南海,道流謂曰:「餘常遊南海,今十年矣。護軍李侯遺我玉簪,我以君好道,今以相贈,君其寶之。」是歲秋,建至南海,獨遊開元觀北軒,有塑二真人,一曰左玄,一曰右玄。視左玄之狀,與衡山所遇道流無異,歎駭久之。顧其冠,即無簪矣。因問觀中道流:「此真人何謂而闕其簪耶?」道流曰:「十年前,護軍李侯常以玉簪飾真人之冠,亡之數月矣。」建具述衡山所贈簪之事,囊中出玉簪,歸於真人矣。

僧契虛[编辑]

僧契虛,姓李,其父開元中為御史。契虛幼好浮屠氏,年二十,髡發衣褐,居長安中佛舍。及明皇幸蜀,羯胡陷兩京,契虛乃入太白山,食柏葉,絕粒。遇道士喬君,清瘦高古,髭鬢皎白,謂契虛曰:「師神骨孤秀,後當寓遊仙都。」契虛謙謝之,喬君曰:「異日,師於商山,備食物於逆旅。有扌夅子,必犒而饋焉。或有問師所求,但言願遊稚川,當有扌夅子導師去矣。」及祿山破,上皇還京,天下息兵,契虛即於商山旅舍備食膳,遇扌夅子而饋焉。近數月,饋扌夅子數百人,食畢輒去,無問者。契虛稍息,為喬君見欺,將歸長安。忽遇川扌夅子,年甚少,問契虛所詣,答曰:「願遊稚川,積有年矣。」扌夅子驚曰:「稚川,仙府也,安得而至乎?」契虛曰:「幼而好道,曾遇至人,勸遊稚川,但不知其路耳。」扌夅子曰:「與我偕行,可以到也。」於是與之俱至藍田上,理行具,登玉山,涉危險,逾岩巘,八十餘里,至一洞穴,水自洞側而出。扌夅子與契虛運石填水,三日而水絕,俱至洞中,昏晦不可辨。遙見一門,在十數里外,望門而去。既出洞外,風日恬煦,山水清麗。凡行百餘里,登一高山,攢峰迥拔,石徑危峻。契虛眩感,不敢前去,扌夅子曰:「仙都近矣,無自退也。」挈其手而登。既至山頂,緬然平坦,下視山峰川原,杳不可辨。又行百餘里,入一洞中,又數十里。及出洞,見積水無窮,中有石徑,才橫尺餘,長且百里。扌夅子引之,躡石而去。頗加悚慄,不敢顧視。即至一山,下有巨木,煙景繁茂,高數十尋。扌夅子登木長嘯,久之,風生林杪。俄有巨索,自山頂懸竹橐而下。扌夅子與契虛入竹橐中,閉目危坐,勢如騰飛,舉巨縆引之。即及山頂,有城邑宮闕,璣玉交映,在雲物之外。(後有缺文逸進文)

劉子南[编辑]

劉子南者,乃漢冠軍將軍、武威太守也。從道士尹公。受務成子螢火丸,辟疾病、疫氣、百鬼、虎狼、蟲蛇、蜂蠆諸毒,及五兵白刃、賊盜凶害。用雄黃、雌黃各二兩,螢火、鬼箭、蒺藜各一兩,鐵槌柄,燒令焦黑,鍛灶中灰、羖羊角各一分半,研如粉麵,以雞子黃並丹雄、雞冠血,丸如杏仁大者。以三角絳囊盛五丸,常帶左臂上。從軍者係腰中,居家懸戶上,辟盜賊諸毒物。子南合而佩之。永平十二年,於武威邑界遇虜,大戰,敗績,餘眾奔潰,獨為寇所圍。矢下如雨,未至子南馬數尺,矢輒墜地,終不能中傷。虜以為神人也,乃解圍而去。子南以教其子及兄弟為軍者,皆未嘗被傷。喜得其驗,傳世寶之。漢末,青年道士封君達得之,以傳安定皇甫隆,隆授魏武帝,乃稍傳於人間。一名冠軍丸,亦名武威丸,今載在《千金翼》中。(《太平廣記》卷一四)

道士王纂[编辑]

道士王纂者,金壇人也。居馬跡山,常以陰功救物,仁逮蠢類。值西晉之末,中原亂離,饑饉既臻,疫癘乃作。時有毒瘴,殞斃者多,閭里凋荒,死亡枕藉。纂於靜室,飛章告玄,三夕之中,繼之以泣。至第三夜,有光如畫,照其家庭。即有瑞風景雲,紛鬱空際。俄而異香天樂,下集庭中,介金執銳之士三千餘人,羅列若有所候。頃之,珠幢寶幡,霓旆羽節,紅旗錦旆各二,相對前引,幢居其前,節最居後。又四青童執花捧香,二侍女捧案,地舒錦席,前立巨屏,左右龍虎將軍、侍從官將,各二十許人,立屏兩面,若有備衛焉。復有金甲大將軍二十六人、神五十人,次龍虎二君之外,班列肅如也。須臾,笙簧駭空,自北而至,五色奇光,灼爍豔逸。一人佩劍持版而前,告纂曰:「太上道君至矣。」於是,百寶大座自空而下,太上大道君,侍二真人、二天帝,在座之上。道君五色蓮花,二真、二帝立侍焉。纂拜手迎謁,跪伏於地。道君曰:「子湣念生民,形於章真,刳心投血,感動幽冥。地司列言,吾得以鑒躬於子矣。」纂匍匐禮謝竟,道君告曰:「夫一陰一陽,化育萬物,而五行為之用。五行互有相勝,各有盛衰,代謝推遷,間不容息,是以生生不停,氣氣相續,億劫已來,未始暫輟也。得其生者,合於純陽,升於天而仙;得其死者,淪於至陰,在地而為鬼。鬼物之中,自有優劣強弱,剛柔善惡,與人世無異。玉皇天尊。慮鬼神之肆橫害於人也,常命五帝三官。檢製部禦之,律令刑章,罔不明備。然而季世之民,澆偽者眾,淳源既散,妖詐萌生,不忠於君,不孝於親,違三綱五常之教,自投死地。由於六天故氣、魔鬼之徒,與歷代已來。將敗軍死,聚結為黨,亦戕害生民,駕雨乘風,因衰伺隙,為種種病,中傷極多。亦有不終天年,罹其夭枉者。昔於杜陽宮出《神咒經》,授真人唐平,使其流布,以救於物,民間有之。世人見王翦、白起之名,謂為虛誕。此蓋從來將領者,生為兵統,死為鬼帥,有功者遷為陰官,殘害者猶居魔屬,乘五行敗氣,為瘵為瘥。然以陽為憚,以神咒服之,自當弭戢矣。今以《神化》、《神咒》二經,復授於子,按而行之,以拯護萬民也。」即命侍童,披九光之韞,以《神化經》及三五大齋之訣,授之於纂,曰:「勉而勤之,陰功克成,真階可冀也。」言訖,千乘萬騎,西北而舉,升還上清矣。纂按經品齋科,行於江表,疫毒鎮弭,生靈乂康。自晉及茲,蒙其福者。不可勝紀焉。(《太平廣記》卷一五)

阮基[编辑]

阮基者,河內人也。以周武帝建德七年,因射熊入王屋山東北,見一道士,坐鬆樹下,神狀奇異。基遂舍弓矢,稽首起居已。師命基曰:「可暫往觀中。」眺望岩間,忽有一童子,引基到觀門。台殿嚴麗,皆飾以金玉,土地清淨,皆紺碧琉璃,行樹端直,綠葉朱實,清風時起,鏘然有聲。基於門下觀覽,心神惶怖,載拜請退,即至師所。師笑曰:「汝不敢進邪?」基曰:「凡夫肉人,不識大道,忽於今日,得睹天堂。情誠喜悅,不能自勝。願師弘慈,濟基沈溺。」師曰:「汝積罪人也,先身微緣,今得遇我。汝命將盡,其奈之何?」基聞,不勝惶竦,叩頭千百,求乞生津。師遂令基舍惡從善,誓棄弓矢。乃授基智惠上品十戒,兼為設蔬食,食訖令去。基載拜奉辭,師曰:「汝命絕之時,吾將度汝。」其年冬,基得暴病而卒,唯左手一指尚暖,家人不即葬之,三日而活,久能言。言云:初見黃衣使者二人,執文書,引基去。忽至一處,狀如台府。至屏門,使者引入,見大廳上有官人隱隱,階前小吏數十人,皆執簿書,或青或黑。有一吏執黑簿,謂基曰:「汝積罪深厚,應入地獄。」基聞,倉卒惶怖,莫知何言。良久思之,忽憶聖師,心中作念:「初別之時,言『臨命絕時,必來度汝』,今日危困,幸垂救濟。」須臾,天西北瑞雲忽起,雲車冉冉,自空而下,直至階前,去地丈餘而止。乃見聖師在車中坐,冥官見之,皆稽首作禮。聖師曰:「我有弟子在此,故來度之。」乃取經一卷付基,基載拜跪受。題雲《太上救苦經》,令基讀之一遍。冥官皆稽首受命聽訖。謂基曰:「可去,勿住此。深勤精進,後更與汝相見。」言訖,失師所在,唯覺香氣氛氳久之。乃見一黃衣使者,引基至家,唯聞家號泣之聲。基乃還活,凝坐良久,追憶夢中經,不遺一字。乃慎持念,遂抄錄,傳於世。復辭親友,入王屋山,莫知所在。(《太平廣記》卷一五)

文廣通[编辑]

文廣通者,辰溪縣滕村人也。縣屬辰州,泝州一百里,北岸次有膝村,廣通居焉。本漢辰陵縣。《武陵記》云:廣通以宋元嘉二十六年,見有野豬食其稼,因舉弩射中之,流血而走。尋血蹤,越十餘里,入一穴中。行三百許步,豁然明曉,忽見數百家居止,莫測其由來。視所射豬,已歸村人圈中。俄有一叟出門云:「汝非射吾豬者乎?」文曰:「豬來犯仆,非仆犯豬。」翁曰:「牽牛蹊人之田,信有罪矣,而奪之牛者,罪又重矣。」文因稽首謝過,翁云:「過而知改,是無過矣。此豬前緣,應有其報,君無謝焉。」翁呼文通至廳上,見十數書生,皆冠章甫之冠,服縫掖之衣,有博士,獨一榻,面南談老子。又見西齋有十人相對,彈一弦琴,而五聲自韻。有童子酌酒,呼令設客。文飲半酣,四體怡然,因爾辭退。觀其墟陌、人事,不異外間,覺其清虛獨遠,自是勝地,徘徊欲住。翁乃遣小兒送之,令堅關門,勿復令外人來也。文與小兒行,問其始末,答曰:「彼諸賢避夏桀難來此,因學道得仙。獨榻座談老子者,昔河上公也。仆漢時山陽王輔嗣,至此請問老子滯義。仆自掃門已來,於茲十紀,始蒙召進,得預門人,猶未深受要訣,隻令守門。」至洞口,分別殷勤,自言相見未期。文通自所入處,見所用弩皆已朽斷,初謂少頃,已十二年矣。文通家已成喪訖,聞其歸,乃舉村驚疑。明日,與村人尋其穴口,唯見巨石塞之,燒鑒不可為攻焉。(《太平廣記》卷一八)

郭子儀[编辑]

郭子儀,華州人也。初從軍沙塞間,因入京催軍食,回至銀州十數里。日暮,忽風砂陡暗,行李不得,遂入道傍空屋中,籍地將宿。既夜,忽見左右皆有赤光。仰視空中,見軿輜車、繡屋,中有一美女,坐床垂足,自天而下,俯視子儀。拜祝云:「今七月七日,必是織女降臨,願賜長壽富貴。」女笑曰:「大富貴,亦壽考。」言訖,冉冉升天,猶正視子儀,良久而隱。子儀後立功貴盛,威望烜赫。大曆初,鎮河中,疾甚,三軍憂懼。子儀請禦醫及幕賓王延昌、孫宿、趙惠伯、嚴郢等曰:「吾此疾,自知末到衰殞。」因話所遇之事,眾稱賀忻悅。其後拜太尉、尚書令、尚父,年九十而薨。(《太平廣記》卷一九)

韓滉[编辑]

唐宰相韓滉廉問浙西,頗強悍自負,常有不軌之志。一旦,有商客李順,泊船於京口堰下,夜深滉斷,漂船不知所止。及明,泊一山下,風波稍定。上岸尋求,微有鳥徑。行五六里,見一人,烏巾、岸幘、古服,與常有異,相引登山。詣一宮闕,台閣華朋,迨非人間。入門數重,庭除甚廣。望殿遙拜,有人自簾中出,語之曰:「欲寓金陵韓公一書,無訝相勞也。」則出書一函。拜而受之。讚者引出門,送至舟所。因問讚者曰:「此為何處也?恐韓公詰問,又是何人致書?」答曰:「此東海廣桑山也,是魯國宣父仲尼,得道為真官,理於此山。韓公即仲由也,性強自恃,夫子恐其掇刑網,致書以諭之。」言訖別去。李順卻還舟中,有一使者戒舟中人曰:「安坐,勿驚懼,不得顧船外,逡巡則達舊所。若違此戒,必致傾覆。」舟中人皆如其言,不敢顧視,舟行如飛,頃之,復在京口堰下,不知所行幾千萬里也。既而詣衙,投所得之書。韓公發函視之,古文九字,皆科鬥之書,了不可識。詰問其由,深以為異。拘縶李順,以為妖妄,欲加嚴刑。復博訪能篆籀之人數輩,皆不能辨。有一客,疣眉古服,自詣賓位,言善識古文。韓公見,以書示之。客捧書於頂,再拜賀曰:「此孔宣父之書,乃夏禹科鬥文也。文曰:告韓滉,謹臣節,勿妄動。」公異禮加敬。客出門,不知所止。韓慘然默坐,良久了然,自憶廣桑之事,以為非遠,厚禮遣謝李順。自是恭黜謙謹,克保終始焉。(《太平廣記》卷一九、《三洞群仙錄》卷一八)

羅公遠[编辑]

羅公遠,本鄂州人也。刺史春設,觀者傾郡,有一白衣人長丈餘,貌甚異,隨群眾而至。門衛者皆怪之。俄有小童傍過,叱曰:「汝何故離本處,驚怖官司耶?不速去!」其人遂攝衣而走。吏乃擒小童至宴所,具白於刺史。刺史問其姓名,云:「姓羅,名公遠,自幼好道術。適見守江龍上岸看,某趣令回。」刺史不信,曰:「須令我見本形。」曰:「請俟後日。」至期,於水濱作一小坑,深才一尺,去岸丈餘,引水入。刺史與郡人並看。逡巡,有魚白色,長五六寸,隨流而至,騰躍漸大。青煙如線,起自坎中。少頃,黑氣滿空,咫尺不辨。公遠曰:「可以上津亭矣。」未至,電光注雨如瀉。須臾即定,見一大白龍於江心,頭與雲連,食頃方滅。時玄宗酷好仙術,刺史具表其事以迸。時玄宗與張果、葉法善棋,二人見之大笑曰:「村童事亦何解?」乃各握棋子十數枚,問曰:「此有何物?」曰:「空手。」及開,果無,並在公遠處。方大駭異,令與張、葉等齒坐。劍南有果初進,名為日熟子,張與葉以術取,每過午必至。其日,暨夜都不到,相顧而語曰:「莫是羅君否?」時天寒圍爐,公遠笑,於火中素樹一箸,及此除之,遂至。葉詰使者,云:「欲到京,焰火亙天,無路可過,適火歇,方得度。」從此眾皆敬伏。開元中,中秋望夜,時玄宗於宮中玩月。公遠奏曰:「陛下莫要至月中看否?」乃取拄杖向空攙之,化為大橋,其色如銀,請玄宗同登。約行數十里,精光奪目,寒色侵人,遂至大城闕。公遠曰:「此月宮也。」見仙女數百,皆素練寬衣,舞於廣庭。玄宗問曰:「此何曲也?」曰: 「《霓裳羽衣》也。」玄宗密記其聲調,遂回。卻顧其橋,隨步而滅。且召伶官,依其聲調作《霓裳羽衣曲》。時武惠妃尤信金剛三藏。玄宗幸功德院,忽苦背癢,公遠折竹枝,化七寶如意以進。玄宗大悅,顧謂三藏曰:「上人能致此乎?」曰:「化幻化耳,臣為陛下取真物。」乃袖中出七寶如意以進,公遠所進者即時化為竹枝耳。及玄宗幸東洛,武妃同行,在上陽宮麟趾殿,方將修殿。其庭有大方梁數丈,經六七尺。時公遠、葉尊師、金剛三藏皆侍從焉,玄宗謂葉尊師曰:「吾方閑悶,可試小法以為樂也。師試為朕舉此方木。」葉受詔作法,方木一頭揭數尺,而一頭不起。玄宗曰:「師之神力,何其失耶?」葉曰:「三藏使金剛善神,眾壓一頭,故不舉。」時玄宗奉道,武妃宗釋。武妃頗有悅色,三藏亦陰心自歡,惟公遠低頭微哂。玄宗謂三藏曰:「師神咒有功,葉不能及,可為朕咒法善入澡瓶乎?」三藏受詔置瓶,使法善敷座而坐,遂咒法《大佛頂真言》,未終遍,葉身欻就瓶,不三二遍,葉舉至瓶嘴,遍訖,拂然而入瓶。玄宗不悅,良久,謂三藏曰:「師之功力,當得自在,既使其入,能為出乎?」三藏曰:「是僧之本法也。」既咒之,誦《佛頂真言》數遍,葉都不出。玄宗曰:「朕之法師,今為三藏所咒而沒,不得見矣。」武妃失色,三藏大懼。玄宗謂公遠曰:「將若之何得法善旋矣?」公遠笑曰:「法善不遠。」良久,高力士奏曰:「葉尊師入。」玄宗大驚曰:「銅瓶在此,自何所來?」引入問之,對曰:「寧王邀臣吃飯,麵奏的不放,臣適寧王家食訖而來。不因一咒,何以去也?」玄宗大笑,武妃、三藏皆賀。已而使葉設法籙。於是取三藏金闌袈裟摺之,以盆覆之,葉禹步叩齒,繞三匝,曰:「太上老君攝去。」盆下袈裟之縷,隨色皆攝,各為一聚。三藏曰:「惜哉金闌,至毀如此。」玄宗曰:「可正乎?」葉曰:「可。」又覆之,咒曰:「太上老君正之。」啟之,袈裟如故。葉又取三藏缽,燒之烘赤,手捧以合三藏頭,失聲而走。玄宗大笑。公遠曰:「陛下以為樂,乃道之末法也,葉師何用逞之?」玄宗曰:「師不能為朕作一術,以歡朕耶?」公遠曰:「請更問三藏法術何如。」三藏曰:「貧道請收固袈裟,試令羅公取,取不得則羅公輸,取得則僧輸。」於是令就道場院為之。三藏結壇焚香,自於壇上跏趺作法,取袈裟,貯之銀合,又安數重木函,皆有封鎖,置於壇上。玄宗與武妃、葉公皆見中有一重菩薩,外有一重金甲神人,外以一重金剛圍之,賢聖比肩,環繞甚嚴。三藏觀守,目不暫舍。公遠坐繩床,言笑自若,玄宗與葉公皆視之。數食頃,玄宗曰:「何太遲遲,得無勞乎?」公遠曰:「臣鬥力,安敢自衒其能?但在陛下使三藏啟觀耳。」令開函取袈裟,雖封鎖依然,中已空矣。玄宗大笑。公遠奏曰:「請令人於臣院內,敕弟子開櫃取來。」即令中使取之,須臾袈裟至。玄宗問之,公遠曰:「菩薩力士,聖之中者,甲兵諸神,道之小者,皆可功參上界。至於太上至真之妙,非術士所知。適使玉清神女取之,則菩薩金剛不見其形,取若坦途,何礙之有?」玄宗大悅,賞齎無數,而葉公、三藏然後伏焉。時玄宗欲學隱遁之術,對曰:「陛下玉書金格,以簡於九清矣。真人降化,保國安人,誠宜習唐虞之無為,繼文景之儉約,卻寶劍而不禦,棄名馬而不乘。豈可以萬乘之尊,四海之貴,宗廟之重,社稷之大,而輕徇小術,為戲玩之事乎?若盡臣術,必懷璽入人家,困於魚服矣。」玄宗怒,罵之。遂走入殿柱中,數玄宗之過。玄宗愈怒,易柱破之,復入玉磶中。又易磶,破之為數十片,悉有公遠之形。玄宗謝之,乃如故。玄宗後又堅學隱形之術,強之不已,因而教焉。然托身隱,常有不盡,或露裾帶,或見影跡。玄宗怒,斬之。其後數歲,中使輔仙玉奉使入蜀,見公遠於黑水道中,披雲霞衲帔,策杖徐行。仙玉策馬追之,常去十餘步,竟莫能及。仙玉呼曰:「天師雲水適意,豈不念內殿相識耶?」公遠方佇立顧之。仙玉下馬,拜謁訖,從行數里。官道側俯臨長溪,旁有巨石。相與渡溪,據石而坐,謂仙玉曰:「吾棲息林泉,以修真為務。自晉咸和年入蜀,訪師諸出,久晦名跡。聞天子好道崇玄,乃舍煙霞放曠之樂,冒塵世腥膻之路,混跡雞鶩之群,窺閱蜉蝣之境,不以為倦者,蓋欲以至道之貴,俯教於人主耳。聖上延我於別殿,遽以靈藥為索。我告以人間之腑髒,葷血充積,三田未虛,六氣未潔,請俟他日以授之,以十年為限。不能守此誡約,加我以丹頸之戮,一何遑遽哉!然得道之人,與道氣混合,豈可以世俗兵刃水火害於我哉?但念主上列丹華之籍,有玉京交契之舊,躬欲度之,眷眷之情,不能已已。」因袖中出書一緘,謂仙玉曰:「可以此上聞,雲我姓維,名厶申,靜真先生弟子也。上必寤焉。」言罷而去,仍以蜀當歸為寄,遂失所在。仙玉還京師,以事及所寄之緘奏焉。玄宗覽書,惘然不懌。仙玉出,公遠已至,因即引謁。玄宗曰:「先生何改名姓耶?」對曰:「陛下嘗去臣頭,固改之耳。羅字去頭,維字也;公字去頭,厶字也;遠字去頭,字也。」玄宗稽首陳過,願舍其尤。公遠欣然曰:「蓋戲之耳。夫得神仙之道者,劫運之災,陽九之數,天地淪毀,尚不能害,況兵刃之屬,那能為害也?」異日,玄宗復以長生為請,對曰:「經有之焉:『我命在我,匪由於他。』當先內求,而外得也。刳心滅智,草衣木食,非至尊所能。」因以《三峰歌》八首,以進焉。其大旨乃玄素黃赤之使,還嬰溯流之事。玄宗行之逾年,而神逸氣旺,春秋愈高,而精力不憊。歲餘,公遠去,不知所之。天寶末,玄宗幸蜀,又於劍門奉迎鑾輅,衛至成都,拂衣而去。及玄宗自蜀還京,方悟蜀當歸之寄矣。(《太平廣記》卷二二,雲出《神仙感遇傳》及《仙傳拾遺》,《逸史》等書)

蕭靜之[编辑]

蘭陵蕭靜之,舉進士不第。性頗好道,委書策,絕粒煉氣,結廬漳水之上。十餘年,而顏貌枯悴,齒發凋落。一旦引鏡而怒,因遷居鄴下,逐市人,求什一之利。數年而資用豐足,乃置地葺居。掘得一物,類人手,肥而且潤,其色微紅。歎曰:「豈非太歲之神,將為崇耶?」即烹而食之,美,既食盡,逾月而齒發再生,力壯貌少,而莫知其由也。偶遊鄴都,值一道士,顧靜之,駭而言曰:「子神氣若是,必嘗餌仙藥也。」求胗其脈焉,乃曰:「子所食者,肉芝也。生於地,類人手,肥潤而紅。得食者,壽同龜鶴矣。然當深隱山林,更期至道,不可自混於臭濁之間。」靜之如其言,舍家雲水,竟不知所之。(《太平廣記》卷二四)

二十七仙[编辑]

唐開元中,玄宗皇帝晝景宴居,昏然思寐。夢二十七仙人云:「我等二十八宿也,一人寓直,在天不下。我等寄羅底間三年矣,與陛下鎮護國界,不令戎虜侵邊。眾仙每易形,混跡遊處耳。」既寤,敕天下山川郡縣,有「羅底」字處訪之,竟不能得。他夕,又夢云:「有音樂處是也。」再詔訪焉。於寧州東南五里,有地名羅川,川上有縣,縣以川名。有羅州山,相傳有洞穴,而翳薈不通,樵牧者聞音樂之聲。詔使尋之,久而不見。忽有白兔出於林中,逕入崖下。尋所入,而得嵌竇焉。石室寬博,中有石像二十七真,得之以進。乃於內殿設位,晨夕焚香,躬自聸謁。命夾紵工作二十七像,送於本洞,於其處置通聖觀,改縣為真寧以旌之,賜寶香及爐。爐今猶在,鄉里之人言:昔年有底老者,不知所來,龐眉皓發,異於他叟,或出或處,鄉俗咸敬之。於山下賣酒,常有異人來飲,或藥童樵父,來往其家。一旦,眾異人謂底老曰:「加其醞,更一飲,不復來矣。」如其言,加釀以待焉。釀熟,群仙果至。飲酣,居下者一人與坐云:「我請刻眾仙之形,以留於世。」乃取石二十七片,刻成二十七人,俄頃之間,備得眾仙真容,置於洞中,依飲時列坐,皆誌仙之名氏於其背。安訖而散去,底老亦不復知所之。時人咸謂仙舉也。底老者,疑其氐宿耳。後著作郎東門誥,為讚序以紀之。(《太平廣記》卷二九)

韋弇[编辑]

韋弇字景照,開元中,舉進士下第,遊蜀。時將春暮,勝景尚多,與其友尋花訪異,日為遊宴。忽一旦,有請者曰:「郡南十里許,有鄭氏林亭,花卉方茂,有出塵之勝,願偕遊焉。」弇喜,遂與俱,果南十里。得鄭氏亭焉。端室巍巍,橫然四峙,山門花辟,曲徑煙矗。眙而望之,不暇他視,真塵外景也。俄而延弇升巨亭之上,回廊環構,飾以珠玉,殆非人世所有。即引見仙子十數,左右侍衛,華裾靚妝,亦非常世所睹。中有一人與弇語,弇遍拜,且詰之。美人曰:「聞吾子西遊蜀都,曆訪佳景。春煦將盡,花卉芳妍,願聊奉一醉,無以延款為疑也。」既坐,即張樂飲酒。其陳設肴膳,奇味珍果,既非世之所嘗;金石絲竹,雅音清唱,又非世之所聞。弇乘間問曰:「某自上國,曆二京,至於帝宅尊嚴,侯家繁盛,莫不見之。今之所睹,固不可偕矣。然女郎何為若此之貴耶?」美人曰:「餘非人間人,此蓋玉清仙府也。適欲奉召,假以鄭氏之亭耳。餘有新曲,名曰《紫雲》。今天子奉尚神仙之道,餘以此樂授於吾子,而貢於聖唐之君。以此相托,可乎?」弇曰:「某一儒生耳,在長安中,區區於九陌,以幹一名,望天子門不可見,又非知音者,若將貢新曲?固不可為也。」美人曰:「君既不能,餘當寓夢而授於天子。然子已至此,亦道分使然,願以三寶為贈,子其售之,可畢世之富也。」飲畢,命侍者出一杯,謂之碧瑤杯,光瑩洞徹;又出一枕,謂之紅蕤枕,似玉而栗,其文微紅,而光彩瑩朗;又出一紫玉函,似布,光彩甚於玉。俱授於弇。拜而謝之,即別去。行未及一里,回顧,失向亭台,但荒榛而已。遂挈寶入長安。明年復下第,東遊廣陵。胡商詣弇,以訪其寶,出而示之,胡人拜而言曰:「此玉清真人之寶,千萬年人無見者,信天下之奇貨矣。」以數十萬金易而求之,弇以大富。因築室江都,竟不求聞達,亦不知所終焉。後數年,玄宗夢神仙十餘人,持樂器集於庭,奏曲以授,請為中原正始之音,曲名《紫雲》。既晨興,即以玉笛吹而習之,傳於樂府。此乃符弇之所遇,欲使弇上奏之曲也。(《太平廣記》卷三三)

於濤[编辑]

於濤者,唐宰相琮之侄也。隨琮南遷,途經平望驛,維舟方食,有一叟自門而進,直抵廳側小閣子,以詣濤焉。叟之來也,驛吏疑從相國而行,不之問,相國疑是驛中人,又不之詰。既及濤所憩,濤問叟何人也,對曰:「曹老兒。」問其所來,對曰:「郎君極有好官職,此行不用憂。」濤方將遠陟,深抱憂慮,聞其言,欣然迎待,揖之即席。濤與表弟前秘書省薛校書俱與之語,問其所能,云:「老叟無解,但見郎君此後官職高顯,不可一一敘之,請濡毫執筆,隨語記錄之也。」如是,濤隨叟所授數章,詞多隱密,迨若謠讖,亦敘相國牽復之事。因問薛校書如何,叟曰:「千里之外,遇西則止,其有官職,雖非真刺史,亦作假郡守。」濤又問:「某京中宅內事,可以知否?」叟俯首良久,曰:「京宅甚安,今日堂前有某夫人、某尼。」賓客名字,一一審識,「某廊下有小童某,牽一銅龜子馳戲。」濤亦審其諦實,皆書於編上,荏苒所載,已是數幅。相顧笑語,即將昏瞑,濤因指薛芸香姬者,謂叟曰:「此人如何?」對曰:「極好,三千里外亦得好官。」濤初隨語書事,心志銳信,及聞此姬亦有好官,訝其疏誕,意亦中怠矣。時濤表弟杜孺休給事刺湖州,寄箬下酒一壺,可五斗。因問叟:「頗好酒否?」叟忻然為請。即以銀盂授之,令自酌飲。頃之酒盡,已昏晦矣,遂以銀盂枕首而睡。時蚊蚋盛,無有近叟者。及旦失叟,唯銀盂在焉。方驚問訪求,莫知所止。人或云:「此即曹休博士也。」曹休,魏之宗室,仕晉為史官,齊梁間或處朝列,得神仙之道。多遊江湖間,往來賈販,常拯救人,以陰功及物。人多有見之,受其遺者。濤自後授泗州防禦使、歙州刺史,佐淮南吳王楊公行密為副使,相國尋亦北歸,薛校書佐江西賓幕,知袁州軍務。值用軍之際,挈家之閩,至一小邑,姬者俄以疾終。山中無求器之所,托一村翁,輟其壽棺而瘞。斯棺裝漆金彩,頗甚珍華。既瘞之後,方驗「得好棺」之言。及京宅是日賓客,小童牽銅龜遊戲之事,無不驗者。(《太平廣記》卷四三、《吳郡志》卷四)

維楊十友[编辑]

維楊十友者,皆家產粗豐,守分知足,不幹祿位,不貪貨財,慕玄知道者也。相約為友,若兄弟焉。時海內大安,民人胥悅,遽以酒食為娛,自樂其志。始於一家,周於十室,率以為常。忽有一老叟,衣服滓弊,氣貌羸弱,似貧窶不足之士也,亦著麻衣,預十人末,以造其會。眾既適情,亦皆憫之,不加斥逐,醉飽自去,莫知所之。一旦言於眾曰:「餘為困之士也,幸眾人許陪坐末,不能為責。今十人置宴,皆得預之,席既周畢,亦願力為一會,以答厚恩。」約以他日,願得同往。至期,十友如其言,相率以待。淩晨,貧叟果至,相引徐步,詣東塘郊外,不覺為遠。草莽中茆屋兩三間,傾側欲摧。引入其下,有丐者數輩在焉,皆是蓬發鶉衣,形狀穢陋。叟至,丐者相顧而起,牆立以俟其命。叟令掃除舍下,陳列蘧蒢,布以菅席,相邀環坐。日既旰矣,咸有饑色。久之,各以醯鹽竹箸,置於客前。逡巡,數輩共舉一巨板,如案,長四五尺,設於席中,以油帕幕之。十友相顧,謂必濟饑,甚以為喜。既撒油帕,氣燑々然,尚未可辨。久而視之,乃是蒸一童兒,可十數歲,已糜爛矣,耳目手足半已墜落。叟揖讓勸勉,使眾就食。眾深嫌之,多托以飫飽,亦有忿恚逃去,都無肯食者。叟縱意餐啖,似有盈味,食之不盡,即命諸丐擎去,令盡食之。因謂諸人曰:「此所食者,千歲人參也,頗甚難求,不可一遇。吾得此物,感諸公延遇之恩,聊欲相報。且食之者,白日升天,身為上仙。眾既不食,其命也夫。」眾驚異,悔謝未及。叟促問諸丐,令食訖即來。俄而丐者化為青童玉女,幡蓋導從,與叟一時升天。十友刳心追求,更莫能見。(《太平廣記》卷五三)

張鎬妻[编辑]

張鎬,南陽人也。少為業勤苦,隱王房山,未嘗釋卷。山下有酒家,鎬執卷詣之,飲二三杯而歸。一日,見美婦人在酒家,揖之與語,命以同飲。欣然無拒色,詞旨明辨,容狀佳麗。既晚告去,鎬深念之,通夕不寐。未明,復往伺之,已在酒家矣。復召與飲,微詞調之,婦人曰:「君非常人,願有所托,能終身,即所願也。」鎬許諾,與之歸。山居十年,而鎬勤於墳典,意漸疏薄,時或忿恚。婦人曰:「君情若此,我不可久住,但得鯉魚脂一斗合藥,即足矣。」鎬未測所用,力求以授之。婦以鯉魚脂投井中,身亦隨下。須臾,乘一鯉,自井躍出,淩空欲去,謂鎬曰:「吾比待子立功立事,同升太清。今既如斯,固子之薄福也。他日守位不終,悔亦何及。」鎬拜謝悔過。於是乘魚升天而去。鎬後出山,曆官位至宰輔,為河南都統,常心念不終之言,每自咎責。後貶辰州司戶,復徵,用薨,時年方六十。每話於賓友,終身為恨矣。(《太平廣記》卷六四)

張士平[编辑]

唐壽州刺史張士平,中年以來,夫婦俱患瞽疾,曆求方術,不能致。遂退居別墅,杜門自責,唯禱醮星辰,以祈神之佑。年久,家業漸虛,精誠不退。元和七年壬辰八月十七日,有書生詣門請謁。家人曰:「主公夫婦抱疾,不接賓客久矣。」書生曰:「吾雖書生,亦攻醫術。聞使君有疾,故來此耳。」家人入白士平,士平忻然曰:「久病不接賓客,脫有方藥,願垂相救。」書生曰:「但一見使君,自有良藥。」士平聞之,扶疾相見。謂使君曰:「此疾不假藥餌。明日倩丁夫十人,鍬鍤之屬,為開一井,眼當自然立愈。」如其言而備焉。書生即選勝地,自晨穿井,至夕見水,士平眼疾頓輕。及得新水洗目,即時明淨,平復如初。十年之疾,一旦豁然。夫妻感而謝之,厚遺金帛。書生曰:「吾非世間人,太白星官也。以子抱疾數年,不忘於道,精心禱醮,上感星辰,五帝星君使我降受此術,以祛重疾,答子修奉之心。金帛之遺,非吾所要也。」因留此法,令轉教世人,以救疾苦,用增陰德。其要以子午之年,五月戌酉、十一月卯辰為吉;醜未之年,六月戌亥、十一月辰已;寅申之年,七月亥子、正月已午;卯酉之年,八月子醜、二月午未;辰戌之年,九月申未、三月寅醜;已亥之年,十月申酉、四月寅卯。取其方位、年月、日時,即為福地,浚井及泉,必有良效矣。士平再拜受之。言訖,升天而去。(《太平廣記》卷七五)

崔言[编辑]

崔言者,隸職於左親騎軍。一旦得疾而目昏暗,咫尺不辨人物,眉發自落,鼻梁崩倒,肌膚生瘡如疥。皆目為惡疾,勢不可救。因為駱穀子午歸寨使,遇一道流自穀中出,不言姓名,受其方曰:「皂莢刺采一二升,燒之為灰,大黃九蒸九曝,杵之為末,食上,濃煎大黃湯,以末匕調而服之。旬日,須發再生,肌膚充潤,所疾頓愈,眼明倍於尋常。道流傳此方訖,卻入山去,不知所之。(《太平廣記》卷七五)

釋玄照[编辑]

釋玄照修道於嵩山白鵲穀,操行精愨,冠於緇流。常願講《法華經》千遍,以利於人。既講於山中,雖冱寒酷熱,山林險邃,而來者恒滿講席焉。時有三叟,眉須皓白,容狀瑰異,虔心諦聽。如此累日,玄照異之。忽一旦,震謁玄照曰:「弟子龍也,各有所任,亦頗勞苦,已曆數千百年矣。得聞法力,無以為報,或長老指使,願效微力。」玄照曰:「今愆陽經時,國內荒饉,可致甘澤,以救生靈,即貧道所願也。」三叟曰:「召雲致雨,固是細事,但雨禁絕重,不奉命擅行,誅責非細,身首為憂也。試說一計,庶幾可矣,長老能行之乎?」玄照曰:「願聞其說。」三叟曰:「少室山孫思邈處士,道高德重,必能脫弟子之禍,則雨可立致矣。」玄照曰:「貧道知孫處士之在山也,而不知其所行,又何若此邪?」三叟曰:「孫公之仁,不可診度,著《千金翼方》,惠利濟於萬代,名已籍於帝宮,誠為貴真也。如一言救庇,當保無恙。但長老先與之約,如其許諾,即便奉依。」即以拯護之方授於玄照。玄照詣思邈所居,懇誠祗謁,情禮甚謹。坐定久之,乃曰: 「處士以賢哲之度,濟拔為心。今者亢陽,寸苗不植,嗷嗷百姓,焦枯若此。仁哲之用,固在於今,幸一開恩,以救危歉。」思貌曰:「仆之無堪,遁棄山野,以何功力,濟於人也?苟有可施,固無所吝。」玄照曰:「貧道昨遇三龍,令其致雨。皆云不奉上帝之命,擅行雨者,誅罪非輕。唯處士德尊功大,救之則免。特布腹心,仰希裁度。」思邈曰:「但可施設,仆無所惜。」玄照曰: 「既雨之後,三龍避罪,投處士後沼中以隱。當有異人捕之,處士喻而遣之,必得釋罪矣。」思邈許之。玄照歸,見三叟於道左,玄照以思邈之旨示之。三叟約: 「一日一夜,千里雨足。」於是如期泛灑,澤甚廣被。翌日,玄照來謁思邈,對語之際,有一人骨狀殊異,徑往後沼之畔,喑啞叱吒。斯須,水結為水,俄有三獺,二蒼一白,自池而出,此人以赤索係之,將欲挈去。思邈召而謂曰:「三物之罪,死無以贖。然昨者擅命,是鄙夫之意也,幸望脫之。兼以此誠上達,恕其重責也。」此人受教,登時便解而釋之,攜索而去。有頃,三叟致謝思邈,願有所酬。孫曰:「吾山谷之中,無所用者,不須為報。」回詣玄照,願陳力致效。玄照曰: 「山中一食一衲,此外無闕,不須酬也。」三叟再為請,玄照因言:「前山當路,不便往來,卻之可否?」三叟曰:「固是小事耳,但勿以風雷為責,即可為之。」 是夕,雷霆震擊,及曉開霽,寺前豁然,數里如掌。三叟復來,告謝而去。思邈至道,不求其報,尤為奇特矣。(《太平廣記》卷四二)

蒲中多大棗[编辑]

蒲中多大棗,天下傳歲中不過一二無核者。(《白孔六帖》卷九九)

周生[编辑]

周生,大和中,廬於洞庭山,以道術濟人,吳楚敬之。後出遊廣陵佛寺,有三四客偕來。時八月望,霽月澄瑩,生自言曰:「某學於師,能挈月,致之懷袂。」或疑其誕,或喜其奇。生命虛一室,翳四垣,使無纖隙,取箸數百,呼童僮以繩聯續架之,曰:「我將此梯取月去。」乃閉戶久之。數客步庭中伺焉。忽覺天地曛晦,聞生呼曰:「某至。」開室視之,生曰:「月在某衣中,諸君試觀。」舉其袖,出月寸許,一室通明,寒入肌骨。客再拜謝之,卻閉戶。其外尚晦,食頃如初。(《吳郡志》卷四十)

范蠡[编辑]

範村山者,乾符中,吳人胡六子聚徒海中,一旦暴風,矴纜斷,諸舟散失,獨所乘舟,泊一山島下。登岸尋食,漸見村落。遂戒約徒伴曰:「風波如此,幸不傾沒。雖數日絕食,若見居人,隻可博糴糧食,輒不得擾人。」言訖縱步,見居人,乃問其地。其人曰:「範村也。」皆禮貌相接,人物情義,與中國同。引上高山,十餘里花木夾路,風景清虛,宮室華麗。謁見一人,侍衛甚眾,年可八十餘,號為山長。升階,延坐曰:「餘越相范蠡也,居此年深,子孫相承,已數十世。山下皆吾子孫,子孫生死,與世人同,獨餘得道長生。以子遠來,不相驚擾,即以回風相送,卻歸中國。」乃告別下山,眾人各助以糧食。既及船中,便風俄起,頃刻歸達西岸。六子自歎幸,獨不知范蠡為何人,話於有識者,方知其仙。六子後為高駢六合鎮將。(《吳郡志》卷四十)